第六十四章(1 / 2)

急需一套禮服的梁先生本人, 正在片場痛不欲生地脫衣服。

吊了一上午的威亞,下午還有幾場文戲連著。戲服繁瑣,脫了再穿少說要搭進去一個小時, 大場麵群像戲, 整個劇組不能光等著他一個。

梁宵索性一口氣連下來, 直到最後一場也過了, 才換下了那套寬袍廣袖的銀緞錦袍。

威亞衣磨出來的幾道傷口洇出了點血, 始終沒處理,已經乾透了。

梁宵沒聲張, 讓段明拽進了休息間的小浴室。

“彆動。”段明緊皺著眉,幫他一點一點扯粘在傷口上的布料,“忍忍,堅持一下――”

段明忍不住了, 鬆手抬頭:“你能也配合一下嗎?”

梁宵小口小口抽冷氣:“怎麼配合?”

“隨便。”段明看著他牢牢抱在胸口的手, “說點什麼,讓我顯得不那麼像是要對你圖謀不軌。”

梁宵猶猶豫豫, 把手放下來:“段哥, 你輕點。”

段明:“……”

梁宵:“QA――”

段明按了下額頭,不費事了, 拽著他衣服往下用力一扯。

梁宵眼前一黑, 沒來得及放聲喊出來,疼得徹底沒了音。

一點點撕更折磨,還不如長痛改短痛。段明沒心軟,抄起浸了碘酒的綿片, 利落按在傷口上:“活著嗎?”

“既活著又死了。”

梁宵癱在沙發裡喃喃:“兩種狀態同時疊加存在, 隻有當你觀測的時候,才會坍縮成一種……”

“什麼東西。”段明莫名其妙, “誰說的?”

梁宵奄奄一息:“薛定諤。”

段明不認識,沒多管,幫他給傷口上好了藥,貼了幾個創可貼。

梁宵這個毛病不是一天兩天,沒多大事的時候鬨騰,真不舒服得嚴重了,反而狀態正常氣息穩定,誰都不肯告訴,一口咬定了自己沒事。

段明每次見梁宵安靜都緊張,看他現在這麼齜牙咧嘴精神十足,反而多少放心:“行了,穿上吧。”

梁宵飛快套上衣服:“回去嗎?”

“我去問問,應該能了。”

段明看了看時間:“回去跟霍總說一聲,洗澡的時候幫你護著點。”

梁宵正收拾東西,聞言猝不及防一燙:“……”

段明:“我又超車了?”

梁宵嘴硬:“沒有。”

段明懷疑地看著他。

梁宵已經親手脫過了他們霍總的襯衫,捫心自問,堅信離一起洗澡也隻差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梁宵定定心神,儘力讓語氣顯得隨意自然:“知道了……我今晚跟霍總說。”

段明提醒他:“紅到脖子了。”

梁宵薛定諤地不肯承認,肩背挺直目不斜視,裹上外套,步履沉穩地開門走了。

-

回酒店時,還沒到提案裡花葉相見的時間。

整個套房都被他們霍總的工作狀態籠罩著,工作人員靜悄悄走動,一言不發,輕手輕腳地收拾房間。

梁宵沒叫人打攪霍闌,融入氛圍,放輕動作進了側臥,仰在床上。

一整天的主場戲,說不累是假的。

梁宵渾身上下連酸帶疼,躺下就不太想動,舉著劇本翻了兩頁,胳膊也沒勁了,索性放任劇本砸在了臉上。

梁宵蓋著劇本,打了個哈欠。

“都累成這樣了。”

段明看得皺眉,過去扯開被,給他搭了個角:“按說強度也夠了吧……還約恢複訓練嗎?”

梁宵含混:“不一樣。”

拍戲是拍戲,訓練是訓練。吊著威亞除了費體力費腰,彆的幾乎都練不到。

靳導對他武戲的標準是按曆史正劇來的,和仙俠對武打動作要求的飄逸靈動比起來,力道、爆發性都要強出不少,正好是梁宵的弱項。

“到後半程我還得穿布條。”

梁宵困得迷迷糊糊:“按照靳導的脾氣,我大概還得給他練出至少能看得見的薄層肌肉線條……”

段明心裡也清楚,無非替他辛苦,歎口氣妥協:“行。”

星冠給藝人配備的輔助資源全麵,就有專門負責相關訓練的團隊,倒也用不著出去多花錢。

段明調出資料翻了翻:“約哪幾項?心肺,平衡,體力提升,塑型增肌……”

梁宵幫他一塊兒想:“核心力量。”

段明勾選出來:“約個損傷預防和放鬆拉伸吧?”

梁宵點了點頭,看他把一頁訓練飛快劃過去,心生好奇:“是什麼?”

段明把他腦袋推開:“你用不上。”

“不一定。”梁宵越不讓看越想看,努力探著頭,挺深沉,“演員不就這麼回事,為鏡頭獻身,什麼意想不到的地方都可能需要……”

段明切回來給他念:“零基礎臀部塑型,翹臀養成,打造蜜桃臀。”

梁宵:“……”

段明一片好心怕他熟,既然梁宵自己不珍惜,那就沒辦法了:“深蹲入門,腿部運動能力初級,臀腿拉伸……需要嗎?”

梁宵羞憤欲死:“不要了。”

段明:“演員,就這麼回事,為鏡頭獻身……”

梁宵想暴起襲擊經紀人,但腰上實在沒力氣,掙紮半天,跟被子徹底纏成了一團。

段明看不下去,把他救出來:“歇著吧,我給你約。”

“沒事兒我就先走了。”

段明看出梁宵確實累得不輕,不損他了,幫他把東西放好:“你放心休息,劇組有什麼事,我再給你信。”

梁宵艱難體前屈:“段哥,你和小宮也休息休息――”

段明把他按回床上:“歇你的,少管我們。”

段明看了看他身邊那份劇本,忽然又想起件事,翻出一套熒光筆給他。

梁宵愣了愣:“要我在霍總臉上畫個貓嗎?”

“……”段明:“要你把台詞畫出來背。”

拍攝進度鋪開,場次順序就會打亂穿插,每場都要額外標明劇情錨點。所以通常進度越往後,劇本涉及的解釋說明也就越多。

照梁宵這個背法,段明實在擔心他榮膺第一個因為背劇本英年早逝的演員。

段明估計他懶得動,把熒光筆收好:“好幾個顏色,你自己挑。”

梁宵有點遺憾,應了一聲。

“還有蒸汽眼罩。”段明找了找,“發熱的,眼睛酸了就戴上。”

梁宵控製不住想象力:“那霍總戴上豈不是會一直冒水蒸氣……”

冷熱相遇,水汽凝結。

從此成為一片行走的雲。

段明看他半天,深吸口氣按按額頭。

段明控製不住他:“你要是實在想霍總,就彆在這兒躺著,去扒他的門。”

梁宵也想了,但現在時間還有些早,霍總隻怕還在完全體的工作狀態:“那霍總怕是會把我按在沙發上,親手揍我的屁股……”

段明愕然:“那你還不快去?”

梁宵:“……”

梁宵忍不住心動,認真考慮了半天,爬起來坐在床邊。

段明不嫌事大,幫他開門:“去不去?”

梁宵泄氣躺回去:“算了。”

段明奇道:“為什麼?”

梁宵:“青天白日……不合適。”

梁宵在床上翻滾了幾圈,摸過根熒光筆,翻開劇本畫了幾道。

霍總會怎麼樣,梁宵其實不是很有把握。

但他如果真的被按在沙發上揍了屁股,九成九彆想再背下來明天的劇本。

梁宵靜不下心,忍不住譴責經紀人:“段哥,你不能總想這些。”

“……”段明活生生冤死:“是我想的嗎?”

梁宵收斂心神,拿過手機,給他分享了個歌單。

段明麻木地看著手機上《梵音佛曲?妙韻佛心》的歌單封麵:“……”

段明清心寡欲,開了盞床頭的工作燈,端起劇本平放在他腦袋頂上,轉身出了側臥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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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宵沒能專心多久。

起得早,一天又辛苦,梁宵連著打了十來個哈欠,眼前的字就徹底重了影。

梁宵攥著熒光筆,艱難辨認了半天字跡,筆下歪歪扭扭畫了條波浪線,精力終於徹底告罄,一頭栽倒在了劇本上。

他累得不輕,一覺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什麼動靜都沒能察覺。

再睜開眼,窗外天色都已經黑透了。

窗簾嚴嚴實實合攏,台燈光線溫暖,給屋裡的東西加了層柔和的濾鏡。

梁宵睜著眼睛,對著柔和的天花板愣了三秒,忽然醒神,一把抄過手機。

離花葉相見的時間已經過了足足二十分鐘。

梁宵心疼得直抽涼氣,彈起來要往外衝,腰上猝不及防一陣酸疼,整個人軟回了枕頭上。

梁宵扼腕長歎:“天要亡――”

浴室響動,霍闌循著動靜快步出來,沉聲:“誰?”

“……”梁宵愣愣看著他們霍總:“我。”

霍闌從浴室出來得太自然,梁宵怔了半晌,沒忍住,看了看自己是不是還躺在側臥的床上。

執念太盛,夜半穿牆。

梁宵從枕頭底下摸著了自己的核桃仁,鬆了口氣,撐著胳膊要坐起來。

霍闌快步過去:“彆動。”

霍闌走近了,梁宵才看見他手裡的醫藥包,愣了下反應過來,笑笑:“沒事兒……”

霍闌垂眸,難得的不為所動。

又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況且也都處理過了,每個都貼了創可貼。

梁宵不以為意,一天下來終於看著了人,很想跟霍闌說話,精神抖擻坐起來:“您工作完了嗎?今天片場熱鬨,靳導說――”

梁宵一頓,看著霍闌覆在自己衣領的那隻手,把靳導說什麼了忘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