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很冷,靠著牆壁,容真脖子都酸了。
柴房裡原有的東西都被那些關押他的村民都收走了,現在睡覺的地方隻有一個乾草堆,還發了潮。
幸好現在不是冬天。
容真過去挑了把不那麼潮的乾草過來當墊子,躺下去窩成一團,慢慢地也睡著了。
次日在雞鳴聲中醒來,容真腦袋暈漲一片,肚子也餓得咕咕響了兩聲。
外麵光線不是很亮,他爬起身拍拍衣衫往外看。
附近有幾家人也起來了,屋頂煙囪慢慢冒出白煙,在做早飯。
容真隻能乾看著。
等天徹底亮的時候,附近終於傳來腳步聲。
一個婦人和大漢過來了。
那婦人端著一個盛了飯菜的大瓷碗,走在她前麵大漢拿著鑰匙將鎖打開,粗聲粗氣道:“過來吃飯了!”
容真站起來,積極地接過婦人遞過來的大碗。
很簡單的米飯配青菜。
他們也沒關門,就站在門口等著萬玄真吃完,完全不怕他會趁機逃跑,那病懨懨的模樣,就算要做出什麼舉動,他們隨便一推就能把人推倒回去。
容真是真的餓了,蹲在一旁靠著牆,拿著筷子大口扒飯,餓了吃什麼都香,也沒覺得哪裡難吃。
大漢無所事事地哼著小調晃腿,婦人瞟著容真,心軟道:“哎呀,慢點吃……”
大漢聽了不滿,無語地瞪她:“你管他怎麼吃,反正是最後一頓了!”
曆來他們村的活人祭品,就從來沒有活著回來的。
那婦人小聲說:“可憐他嘛……”
“你可憐他,那你替他去?”
“你!你胡說什麼……”
容真沒理他們,一聲不吭地吃飯。
這個村名叫青岩村,那巨山原是有名字的,叫傀山,後來附近的人覺得“傀”字為人鬼一體,很不吉利,又看那山極為巍峨壯觀,就簡單直接地改叫巨山了。
和大多數村落不一樣,青岩村在某種程度上其實算是個世外桃源——村子坐落於連綿的巨山之下,因為複雜地形等關係,外麵的人很少會進來,而村裡的人也世世代代住在這裡,遠離外麵的塵世紛擾,卻歲稔年豐,安居足食,大多人都不願出去。
也正是因此,當年連不換才會把萬
玄真寄養在這裡,因為這裡足夠隱蔽,不會輕易被仇家尋到。
誰能想到這個村子竟會以活人祭神。
容真把一大碗飯都吃完了,把瓷碗放到門口,問他們:“有水嗎?”
大漢嫌麻煩地嘖了聲,不理他,拿著鑰匙就要鎖門,婦人阻止那大漢,勸說道:“彆,我去給他拿碗水吧,唉,到底在咱們村裡住了十年,也得讓他走前舒坦些吧……”
大漢說了句臟話,有些煩躁地讓她快點兒。
婦人立馬跑著離開了,大漢依舊守在門口。
容真擦擦嘴,做出害怕的模樣,試探地開始問:“你們……你們向那山神祭供過幾次啊?”
大漢瞥他一眼,斜嘴笑了:“彆想有的沒的了,你呢,在我們手裡絕對跑不了了,等進了山中的祭洞,就更跑不了……那裡可比我們嚇人多了。”
“我、我當然知道自己跑不了。”容真抿唇坐在草堆上,“就是想問問,你們害過多少人……”
大漢表情一變,沉聲道:“反正人又不是我們弄死的!”
容真:“……”
他知道這些村民的思維不會很正常,否則也不會全村都一起延續維持這個祭祀活人的恐怖傳統。知道跟這些人沒法講理,他反問:“那就是說,所有活人祭品都是山神殺死的,你們口中的山神吃人嗎?那、那這還是神嗎?”
對方凶神惡煞地瞪他:“閉嘴!隻要能保佑我們世代安康順遂,管他是神是鬼!死一個人保佑我們全村數百餘人口二十年,也他媽值了……你小病秧子廢話怎麼這麼多?!”
容真不裝了,麵無表情地看他,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看什麼看?”對方吼道。
容真偏過頭,開始思考。
這個村子裡大多數的人應該已經被潛移默化地影響得失去了人性,他們能延續地世世代代都一起保守這個秘密,除了有共同的利益外,說明每次的活祭品都不會是他們自己人,如果要犧牲村子裡的人,其他人也必定會戰戰兢兢擔心會不會有一天輪到自己,那麼早晚有一天會將這事捅出去。
所以,青岩村的人,應該每隔二十年都會從村外弄回一個外地人作為活祭品,可能是拐、騙、搶……不管什麼方式,都是集體一
起犯罪並互相掩蓋。
他暗暗將這事在心裡記了下來。
很快,婦人端著水過來了,那大漢此時心情不好,猛地把碗搶過去,讓容真自己過去喝。
容真知道他要羞辱自己,沒動。
大漢冷笑一聲,哐當一聲把碗摔用力碎了,指著那婦人連罵了幾聲,拿出鑰匙把門鎖上,拽著那婦人離開。
容真舔了下有些乾的唇,靠著牆休息。
一個時辰後,外麵的動靜開始大了起來。
接著,有許多腳步聲靠近過來。
門終於被再次打開。
年邁的村長站在最前麵,打量著角落裡的少年人,他皺眉對後麵的幾個穿著怪異服裝的壯漢道:“你們快把他洗乾淨換上衣服,彆把時辰耽擱了。”
四個壯漢點頭,利索上前把人拽起來。
容真踉蹌地被他們架著往前走,出了柴房又被拉到附近一戶人家的某間屋內……他們把容真按在幾乎滿水木桶裡,動作粗魯地搓了兩下就被叫停了。
容真縮在水裡:“我自己來,不用你們。”
那些人本來也懶得乾這活兒,看他沒有要死要活地反抗,就以為他這是認命了,笑著守在一旁讓他快點兒。
容真洗完後,穿上了那些人遞來的衣服。
紅色的長衫,紅色的長靴,連束頭發的繩子都是紅色的。
外麵斷斷續續地開始放炮。
容真被推到一個像棺材似的紅色木櫃裡躺著,櫃門被他們關緊,好在他還能透過木櫃內部腐蝕的小眼觀察外麵。
之前那四個壯漢過來把裝著他的木櫃抬到一個木推車上,然後一起做著某種古怪的儀式,結束後,村長過來檢查一遍,點頭開始領著他們往前走。
一排女人端著水果和肉一類的祭品在一旁跟著。
容真感覺到下麵的推車開始動了,洞眼外麵,跪在路邊的村民們漸漸遠去。
木櫃持續晃動著,容真一直盯著外麵。
他看著下麵的平攤土路慢慢變成山間小道,附近的草越來越深,而這一行人始終沉默地往前走,沒說一句話。
他算著時間,約摸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後,推車終於停了下來。
容真明顯地感應到一股讓人難受的特殊磁場,下意識擰眉。
隨即,他聽到一群人跪在地上的聲音
。
最前麵的村長開了口,先是說了一些晦澀難懂的話,最後才高聲道:“山神大人,祭品我們已經按時準備好了,就在這裡,希望您能滿意,接下來的二十年,還請繼續庇佑我們青岩村平安順遂,五穀豐登……”
之後就是其餘人跟著一起重重磕頭的聲音。
在容真觀察不到的上麵,他們謹慎地互相看了幾眼,忽然起身一同走到推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