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 / 2)

李斯年道:“李夜城是一條狼,你將他當成狗來養,便是浪費了他的天賦。”

“他的身份,若無不世戰功,不可能在大夏立住腳。”

程彥揉了揉眉心,道:“道理我都懂。”

可九死一生的事情,她怎麼放心得下?

李斯年斂眉,道:“我保住了世家林立的局麵,你不喜,我破了戰事膠著的局麵,你亦不喜。”

“小翁主,你的脾氣,也太難伺候了些。”

程彥道:“彆扯有的沒的,兄長的事情我還沒跟你掰扯清楚——”

話未說完,忽而想起李斯年之前乾的缺德事,麵上一冷,脾氣便上來了,道:“你還好意思跟我替你之前做的事?”

若非李斯年橫生枝節,現在世家獨大的局麵早就解決了,她不僅不用煩心世家們拖後腿,還能舉全國之力抗擊北狄,哪還用得著在這裡擔心李夜城的安危?

程彥道:“怎麼?你還嫌不夠亂?”

李斯年淡淡一笑,道:“這倒不是,隻是我忘了提醒翁主一件事。”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

他的話說的極慢,一句一句砸在程彥心口上,程彥的眉一點點蹙了起來。

程彥道:“舅舅不是那種人。”

“是麼?”李斯年淺笑,道:“那他為何隻殺了崔莘海,留下了李承璋?又為何一邊百般寵愛薛妃生的八皇子,一邊又有意打壓薛妃的娘家?”

“因為他知道,如今這些成年的皇子裡,隻有李承璋繼位,才不會如他一般,成為翁主母女手中的傀儡。至於薛妃的八皇子,一個有強勢母族做靠山的皇子,路會更好走,不至於像他與李承璋一般艱難。”

“我的小翁主,咱們的天子,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仁弱。一個李承璋,一個八皇子,他為自己想了兩條後路。”

“英王也好,敬王也罷,從未在他的考慮之中。”

李斯年平靜說完話。

程彥一時語塞。

程彥垂著眸,殿內的燭火揉著殿外的雪光,映在她過分精致的臉上,在她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不是沒有想過舅舅留下李承璋的用意。

她從來不信舅舅是一個仁弱之人——一個能殺死自己發妻,又殺死自己兩個兒子的人,又能仁弱到哪去?

隻是舅舅待她極好,又待她母親極好,能給她的,不能給她的,統統都給了她。

所以她從未質疑過,舅舅待她的心。

耳畔是李斯年風輕雲淡的聲音:“小翁主,你為大夏殫心竭慮,可也要為自己留條後路。”

“你比我更明白生於天家的無奈與殘酷。”

太陽緩緩從雲層躍上九天,殿外的積雪開始融化,滴滴答答自長廊屋簷垂下,輕扣在地板上。

一聲又一聲。

程彥閉了閉眼。

“類似於今日的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程彥睜開眼,直視著李斯年,斬釘截鐵道:“我一腔赤誠熱枕待舅舅,舅舅也當以國士待我。”

“他不止是李家的天子,更是大夏的天子,萬民的天子,也是我的舅舅。”

飛鳥儘,良弓藏?

她能做的,不止是幫舅舅對抗世家,更能幫舅舅提供對抗北狄的糧草,將這個風雨飄搖中的大夏重新拉回盛世太平。

程彥低頭抿了一口茶,道:“不過,你的話倒也提醒了我。”

“世人都有後路,唯獨我沒有,我是時候給自己找條退路了。”

李斯年笑了笑,用茶杯遙敬程彥,道:“那便預祝翁主,找到自己最喜歡的那條後路。”

此事就此揭過,二人不再提起。

仿佛數日前,程彥大怒捅了李斯年一劍,又打了李斯年一巴掌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一般。

二人還是極有默契的盟友。

李斯年道:“再過一月,便是翁主生辰,天山大捷這種禮物,不知小翁主喜歡否?”

程彥道:“戰前賣命的是我兄長,與你有甚關係?”

“莫借花獻佛,若想送我禮物,便換個其他東西來。”

李斯年輕笑不語。

..........

如此又過了數日。

八百裡加急,天山捷報傳至華京。

李泓大喜,說要重賞立下戰功的猛士,問一騎當千取下天山牧場的將士名字與家世。

老黃門雙手捧著軍報,猶豫片刻,低聲道:“李夜城。”

李泓沒聽清,問道:“誰?”

老黃門隻得又報:“是鎮遠侯的獨子,身帶胡人血液的李夜城,時常跟在安寧翁主身邊的那一位胡人。”

李泓想起來了。

阿彥身邊似乎的確有這麼一號人。

他以前瞧著不像樣,還說過阿彥,阿彥笑笑說,什麼胡人不胡人,他爹還是鎮遠侯呢。我就是喜歡留他在我身邊,舅舅若是不喜他,我以後少領他在舅舅身邊走動便是了。

自那之後,他便甚少見李夜城了,更不知李夜城也隨長姐奔赴邊關,還立下了這等戰功。

可立下戰功又如何?

李夜城終究是胡人之子,身上流著胡人的血,胡人在邊關肆意燒殺搶掠,與夏人的血仇何止百年?

豈是區區戰功便能化解的?

李泓曲拳輕咳,沒再提重賞李夜城之事。

程彥絲毫不意外李泓的決斷。

夏人對胡人的恨意是刻在骨子裡,李夜城立下的戰功,尚不足以洗去他身上的胡人血液讓夏人崇拜。

但這並不代表,李夜城的付出,是毫無意義的。

這日春和景明,雲淡風輕,程彥尋了個李泓沒在昭陽殿陪薛妃與八皇子的時間,去找了李泓。

程彥把之前楊奇文上的奏折翻出來,李泓看了看,皺眉不解道:“阿彥是想執行募兵製了?”

“是,但也不是。”

程彥道:“上古時代,禹王治水,將天下劃為九州,啟後大才,一統天下,立朝為夏,言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夏土。後世蒼海滄田變遷,我大夏不複上古時代強盛,被蠻夷小族列土封國,侵擾欺淩。”

“可是舅舅,哪怕蠻夷不認可我們如今的大夏,但仍是認可上古時代雄霸天下的大夏,我們如今的大夏,與當年啟後立朝的大夏乃是一脈相傳,他們認可那時候的大夏,便是變相承認我們的存在。”

李泓微微一怔。

上古大夏何等強盛,南蠻北狄西戎東夷,無不年年朝賀拜天子。

而他們的大夏,被北狄欺壓了百年不說,就連南蠻西戎兩地都不平闊。

也就是程彥,敢拿現在的大夏攀附上古大夏。

可轉念一想,程彥說的話也頗有道理,身為天子,哪個不想受天下人的敬仰,蠻夷之輩俯首稱臣呢?

程彥的聲音仍在繼續:“夏之所至,蠻夷皆臣,舅舅,您是大夏的天子,便是天下人的天子,而非華京一地的天子。如今蠻夷作亂,您為天子,當摒棄夏夷之見,以力打力,用蠻夷而打蠻夷。”

“像李夜城這種人還有很多,他們不被胡人接受,更要受夏人白眼,縱然有心投靠,卻也投效無門。若舅舅使用得當,他們將是插向北狄心口最為鋒利的長劍。”

李泓捋著胡須,頻頻點頭。

他是天子,天下人的人天子,蠻夷都是他的臣子,如今一方北狄作亂,他調取其他地方的蠻夷打北狄,再正常不過了。

次日早朝,李泓允許募兵製的執行。

世家們大喜,這可是充實他們實力的大好政策!

然而這種歡喜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李泓執行的募兵,隻針對夏人之外的胡人,招募而來的胡人隻受天子統帥,不歸任何世家所有。

這些胡人常年掙紮在關外,不被夏人與北狄所容,聽聞隻要上戰場立了戰功,不僅又飯吃,甚至還能封蔭蔽子,在大夏有立足之地,個個爭先恐後去應征。

不過數日,便組成一支悍勇不畏死的隊伍,由李夜城帶領對北狄發起進攻。

李斯年找到程彥,淺笑道:“將士與戰馬都有了,下一步,便是糧草了。”

“小翁主,你何時與我回梁州?”

作者有話要說:  李斯年:是時候開啟蜜月生活了~

程彥: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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