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第四十七章

李夜城是她的臂膀, 旁人要想除掉她, 第一個要動的,便是李夜城。

戰場中刀槍無眼,莫說李夜城這種新起之秀, 古往今來, 多少功臣宿將埋骨他鄉?

一朝戰死一個李夜城,也沒甚麼大不了的。

程彥道:“哥哥, 並非我壞你常勝將軍的名聲, 隻是你立下的戰功越高, 便越危險。”

“甚麼常勝將軍, 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李夜城眉頭微動, 道:“馬革裹屍還,方不墮沙場男兒之名, 自披甲衝陣那一日,我便知道死亡常伴我左右。”

“但,”

李夜城看了看程彥, 後麵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父親無辜枉死的例子擺在那, 他如何不知道功高蓋主的道理?

隻是他越危險, 她才越安全。

他身上帶有胡人的血, 頗受夏人歧視,朝堂上的事情,他幫不了她,唯有在戰場上立下不世戰功,他才能讓她依靠一二。

前路凶險也好, 旁人陷害也罷,有些路,他終歸要走的。

李夜城伸手撫了撫程彥的發,碧色瞳孔裡冷意少了許多,道:“打仗哪有不危險的?”

“我知道分寸。”

“不,你不知道。”

程彥見李夜城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不由得有些著急,道:“我不想讓你重複鎮遠侯的悲劇。”

“鎮遠侯是為我母親死的,我不想你——”

她的話未說完,便見李夜城笑了起來。

李夜城平日裡莫說笑了,連話都很少,點頭搖頭間,便是一日的對白了,縱然她與李夜城朝夕相對,也極少見李夜城的笑。

李夜城忽地一笑,如冰霜初溶,雲霽風輕。

程彥有一瞬的恍惚。

突然間,便明白了眼光甚高的表姐許裳為何對李夜城情根深種了。

如果說,李承瑛是意氣風發的紈絝少年氣,李承瑾是沉穩可靠的俊朗不凡,李承瑾便是謙謙君子的溫潤,而李夜城,則是長劍出鞘的淩厲英武。

一朝眉眼似劍、氣質如刀的男子淺笑,便如鋼鐵化作繞指柔。

程彥怔了怔。

李夜城揉了揉她的發。

他身上穿的是薄甲,手上也是堅硬的護甲,貿然揉在頭上,想來會很疼。

但他的動作很輕柔,程彥幾乎感覺不到護甲的存在。

“為你死又怎樣?”

他問。

“你護我走過前半生最黑暗最艱難的時光,你的後半生,本就該我護著你。”

“世家們的伎倆,無非也就那幾種,你放心,我不會叫他們得逞的。”

李夜城道。

他的阿彥沒有到達那個位置之前,他是不會允許自己倒下的。

縱然倒下,他爬也會爬到阿彥身邊。

有那麼一瞬間,程彥感覺自己有種被撩到的錯覺。

可轉念一想,再怎麼要強的人,也會有軟弱的時候,在這個時刻,有人承諾會護著自己,無論他能做到與否,自己心裡總是溫暖。

不是被撩到,而是她太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一直是一個人,孤單地行走。

母親也好,舅舅也罷,他們各有各的路,她的路,一直是自己走。

而現在,李夜城在前方,為她續上了一盞明燈。

這大概就是有個兄長的好處了。

程彥道:“哥哥,你明白這個道理便好。”

這個時代,世家子弟也是要攢軍功的,既然是攢,便不是以命搏軍功,做的都是一些與危險沒甚關係的小任務,擔任的也不會是什麼重要官職,縱然心中嫉妒李夜城,有長公主督軍護著,他們也不敢大動手腳。

李夜城心中又明白暫避鋒芒的道理,平日裡再防備些,想來不會重蹈鎮遠侯的覆轍。

當然,前提是世家們的手彆伸這麼長,讓自己的子孫刷刷戰功也就是了,莫占去軍中要職,便不會出大亂子。

想到這,程彥心中漸安,又去找了下母親,讓她千萬彆因為糧草問題答應世家們往軍營要職裡塞人的要求。

長公主自是應下不提。

轉眼到了重陽節。

登高望遠,緬懷先人。

天子帶著天家子孫並朝臣世家們,再度臨幸鈞山離宮。

九月,菊花開的正好。

各色各樣的菊花爭妍鬥豔,早已不見去年崔莘海兵變的痕跡。

就著秋色菊宴,李泓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一旁女席的貴女們身上。

大夏民風開放,男女席擺在一個院子也沒甚麼,隻用琉璃屏風隔著,隱約能瞧見女子們手搖著精致團扇說笑的模樣。

李泓問一旁伺候的老黃門:“那個穿石榴裙的,便是鄭家的女郎?”

老黃門麵上堆滿了笑,道:“可不是嘛。”

他平日裡沒少收鄭家的好處,聽李泓問起鄭孟君,便小心翼翼地回道:“這位女郎名喚孟君,今年十五了,是鄭公最寵愛的小孫女,性格爽利,模樣也生得好。”

李泓不大喜歡嬌柔女子,他所寵愛的宮妃公主們,多是性格直爽,模樣漂亮的。

老黃門便依著他的喜歡,說著鄭孟君。

左右他也沒說瞎話,鄭孟君性子潑辣,與程彥有一拚,模樣也是這一代鄭家女兒裡最為出色的一個。

就是不知道,李泓問起鄭孟君是什麼意思。

李泓並非貪花好色之人,平日裡臨幸的,來來回回也就那幾位宮妃,有朝臣嫌他妃子少,上書讓他選些良家子充盈後宮,他隻說大夏連年戰亂天災,他身為天子,當做表率節儉,至於宮妃什麼的,能省便省了。

次數多了,朝臣們便不再往他宮裡塞人了。

如今一時興起問起鄭孟君,彆是想收為己用吧?

轉念一想,老黃門又覺得不大可能。

李泓嬪妃裡最小的人是薛妃,如今也二十了,比李泓小個十幾歲,每每留宿薛妃寢殿,李泓時常覺得自己作孽。

薛妃尚且如此,鄭孟君比薛妃還要小,年齡與程彥差不離,李泓怕是不會動這種念頭。

多是要指給皇子的。

這般想著,老黃門聽李泓道:“比老五小一些,也好。”

老黃門眼皮跳了跳,向身後小黃門使了個眼色。

小黃門見此,忙端著酒壺下去換酒。

李泓又道:“坐在程夫人旁邊的,便是程大姑娘吧?她今年多大了?”

老黃門想了想,道:“程大姑娘快十八了,名喚程怡莊,是程家人的心頭肉。”

程家哪怕出了個駙馬爺,門楣在華京城也算不得顯赫,程彥與程家人的關係又一直淡淡的,不大走動。

正常來講,老黃門是不會了解名聲不顯的程怡莊,偏偏李承瑛瞧上了程怡莊,明裡暗裡沒少跟老黃門套關係,讓他尋到機會,便向李泓說李承瑛與程怡莊的事情。

老黃門並不看好這門婚事。

莫說李承瑛沒有封王,縱然李承瑛是個普通皇子,程怡莊的身份做他的側妃也夠嗆,如今李承瑛又封了英王,在戰場上也立了不少戰功,性子比以前穩妥不少,如今李泓又看重他,他娶個高門顯貴的貴女做王妃,問鼎太子之位並非難事。

偏李承瑛鑽了牛角尖,非程怡莊不娶。

老黃門隻得試探著在李泓麵前道:“程大姑娘的三叔曾與英王殿下一同參軍,在戰場上頗為照拂英王,還救了英王殿下一命。”

李泓笑了笑,道:“他是臣子,護主乃是他的本分。”

“倒是老三,在戰場曆練一番後,性子少了幾分輕狂。”

老黃門摸不準李泓心思,隻應著李泓說話。

李泓話頭一轉,問道:“程大姑娘年齡也不小了,怎麼沒定下親事?”

若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兒,十八歲不嫁人,便要交稅了。

老黃門斟酌著說道:“原與楊家二郎訂了婚,後來程老夫人鬨了那麼一出,楊家便退了婚。旁的世家見程老夫人那個性子,便也不敢結親了。程家雖不顯赫,可也是詩禮人家,又不願讓程大姑娘低嫁,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李承瑛橫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