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2 / 2)

李斯年道:“天子的手段,到底淺薄了些。”

給謝詩蘊灌了紅花不說,還在他的吃食裡動手腳,又怕被他發覺,用的都是□□,初服用時,自己感覺不出什麼,天長日久,身體便壞了。

隻是可惜,他一個自小便用毒的人,豈會看不出這些伎倆?

略施小計,便隱瞞了過去。

這些事他不好與程彥說,在程彥心裡,天子仍是那個有些仁弱但待她極好的親舅舅,他說了,隻會給程彥徒增煩惱。

左右那些毒他能應付。

在三清殿生活了這麼多年,他最為精通的,不是天文地理,更不是陰謀詭計,而是如何活下去。

程彥試探道:“你身上也流著謝家人的血,舅舅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陽光剪著竹影,落在她眼底,斑駁了她眉眼間的豔色,留下的,是不安的關心。

李斯年便笑了起來,道:“沒有。”

程彥再三追問,李斯年隻說沒有,他的神色不似作偽,程彥頗為意外。

李斯年便道:“許是天下看我還有幾分用處,便暫時留了我的性命,他日我若與謝詩蘊一般,隻怕天子便不肯留我了。”

程彥道:“舅舅不留你,我留你。”

李斯年的神色不似作偽,程彥才鬆了一口氣。

或許她的舅舅沒有目光短淺到那種程度,對李斯年動了惜才之心。

李斯年笑了笑,又道:“如今薛妃得寵,日日在天子麵前裡間天子與翁主的關係,天子雖寵愛翁主,但日久天長,隻怕也會被薛妃說動了心。”

“以我之見,不若送一良家子入宮,分一分天子的心。”

程彥搖頭道:“舅舅不是貪花好色之人,況這本是我們與薛妃的事情,何苦將旁人牽扯進來?”

她上一世沒少看宮鬥,這一世又在宮廷中長大,知道女人在後宮的不容易,更何況,薛妃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隻怕送來的良家子還沒把李泓的寵愛分了去,便悄無聲息死在後宮裡。

李斯年見她態度堅定,便也不多說。

有些事,她不願意做,他便替她做了。

左右他的手早已滿是鮮血。

李斯年道:“楊奇文近日不大安分,似乎在尋找什麼人,翁主要小心一些。”

楊奇文將此事瞞得死死的,他的人打聽不出來,隻能先提醒一下程彥。

程彥點頭,李斯年又道:“大長秋的家人被楊奇文滅口,我將他們救了下來,安置在城南,小翁主若無事,可去那裡走一遭,或許能得到一些意外之喜。”

程彥便笑道:“有了你,我省了許多事。”

大長秋死後,她便想著去找大長秋的家人,但那幾日大軍即將出征,她忙著催盔甲與糧草,便顧不得此事了。

還好,李斯年心細如發,早將這件事辦妥了,她隻需要去大長秋家人那了解情況便好。

李斯年眉頭微動:“小翁主喜歡省心麼?”

“自是喜歡的。”程彥想也不想便道。

“喜歡便好。”李斯年含笑,目光悠悠。

入了秋,天氣轉涼,微風拂動,竹林便蕭蕭生響。

然而程彥總覺得,李斯年的目光有些燙,比六月的驕陽還要灼人。

可當她再去瞧,李斯年仍是舊日裡的風輕雲淡模樣,眸光如水,瀲灩不可方物,半點不灼熱。

.......見了鬼。

當真是個千年的妖精化成的人,總能給人似是而非的錯覺。

程彥腹誹著,起身離開竹林——大軍已經遠征,雖然有精鋼做成的盔甲,可糧草仍是不豐,大夏入冬便有雪災,國庫要留下賑災的糧草,不能將所有的糧草都讓軍隊帶走。

以至於軍隊們隨行帶著的軍糧,隻夠用三個月的,在這三個月的時間內,她要儘快把紅薯種出來,解大軍燃眉之急。

故而她與李斯年談完正事,便不多待,急匆匆去看自己種下的紅薯如何了。

李斯年知道她近日事多,也不留她,送她出竹林。

程彥一路出了皇宮,沒有去看紅薯,先去了李斯年說過的地址找大長秋的家人。

紅薯種在華京城外的荒山上,她去荒山的路中拐個彎,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大長秋並非自幼淨的身,沒淨身之前,有一個相好,還生了一個女兒,但生活實在艱難,便狠下心淨身進了宮。

後來大長秋飛黃騰達了,便將那個相好錢氏接了過來,過起了表麵夫妻的日子。

大長秋雖有好色的毛病,可對錢氏不離不棄,又待錢氏的女兒也頗好,甚至錢氏與旁人生的孩子,他也視若己出。

錢氏見此,便對他的那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左右他是個閹人,也不可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丁太後雖然恨極了大長秋,但沒有錢氏,大長秋被淩遲處死後,錢氏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丁太後一時興起再追究,便去找楊奇文求助。

出了克扣皇子吃穿用度的那種事,丁太後又在氣頭上,楊奇文跟大長秋劃清界限還來不及呢,怎會幫助大長秋的家人?

又加上大長秋沒少幫他斂財,手上有不少他的把柄,楊奇文便一不做二不休,對錢氏下了殺手。

李斯年早就猜到楊奇文會這般做,在錢氏瀕死之時將他們救了下來,錢氏死裡逃生,看清了楊奇文的真麵目,不用程彥花費心思去勸說,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什麼大長秋的金銀財寶全部進了楊奇文的口袋,什麼楊奇文的小兒子強搶民女打死民夫,什麼楊奇文的女兒借勢賣官賣爵——

程彥聽得眼皮子直跳,便問:“楊奇文雖為丞相,但眼下三公分權,他在華京城並非一手遮天,為何這些事情我從未聽說過?”

錢氏便道:“左馮翊楊淞,是楊奇文的族中侄子,他管華京內政,許多事情還未傳出去,便被他想辦法壓了下來,故而翁主不知情也是有的。”

程彥頷首,心裡琢磨著改日會一會楊淞。

“楊淞可有什麼弱點?”程彥又問。

“楊淞雖給楊奇文辦了許多事,但並不是楊奇文那種良心壞透了的人,他有一小妾,名喚胡姨娘,與妾有些來往,胡姨娘極得楊淞的寵愛,但他的正妻是楊奇文夫人的內侄女,性格跋扈,眼底揉不得沙子,他不好將胡姨娘安置在府中,便將胡姨娘做了外室。翁主可從這位胡姨娘身上入手。”

程彥記了下來,與錢氏約好一起去見胡姨娘的日子。

這便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一個大長秋倒了,便能順藤摸瓜扳倒更多人。

大長秋隻是幫助楊奇文斂財,便知道這麼多事情,楊淞給楊奇文擦了這麼多年屁股,想來知道的會更多。

等她策反了楊淞,楊奇文離死也不遠了,楊奇文一死,李承璋與薛妃孤掌難鳴,她的日子才算真正好起來。

程彥心中高興,哼著歌,坐上了去往種植紅薯的荒山。

天子腳下,土地寸土寸金,紅梅山莊土壤雖好,可用來種植紅薯,實在浪費,更何況,紅梅山莊早就種上了其他糧食,隆冬將至,雪災緊接著而來,她也不可能把糧食拔了,換成紅薯。

找不到合適的土地,她便派人找了沒人認領的荒山,用來試著種紅薯。

左右紅薯不挑土壤,無論在哪都能生存。

算一算時間,她種下紅薯也有一段時間了,再過一兩月,便是豐收的季節了,正好能趕在大軍糧草用儘之前,把紅薯送過去。

紅薯的營養雖然不如其他穀物高,但總比讓戰士們餓肚子強。

馬車離荒山越來越近,程彥忽然聽到一陣遭雜的馬蹄聲,馬蹄聲在靠近她的馬車時停止了,緊接著,是她派去看守荒山的衛士們驚慌的聲音:“翁主,大事不好了,咱們種下的番薯被人拔了。”

程彥心頭一驚。

她種番薯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世家們雖然對她種出來的糧食造成自家的高價糧賣不出去的事情極為不滿,但她的種苗培育好了,還會與世家們交易,世家們看在她的種苗能翻倍好幾翻的麵子上,並不在她培育種苗的事情上給她添堵,更有那等眼光長遠的,還會給她行方便。

再加上荒山無主,沒有人煙,再打著她安寧翁主的名號,宵小之輩根本不敢來搗亂,故而她無需放太多的兵力看護荒山,畢竟番薯不同其他穀物,需要施肥小心嗬護。

儘管如此,她還是留了個心眼,在荒山下駐紮了千餘人把守,這種情況下,除非對方派了個軍隊過來,否則不可能越過她的人將她種的紅薯拔了去。

邊關的糧草隻夠用三個月,紅薯若毀,她拿什麼讓將士們填飽肚子?

程彥越想越著急,連忙挑起轎簾,怒道:“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拔去了多少?如今還剩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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