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第五十二章

衛士們不敢去看程彥的臉色, 支吾著說道:“他們手裡拿的有地契, 說山是他們的,要在山上栽樹, 便把咱們的番薯給拔了。”

綠蘿氣得不行,罵道:“翁主種番薯的地方本是荒山, 翁主派人去左馮翊那裡問了好幾次,幾十年沒人認領的地方,怎麼突然冒出一群人說是他們的地方?”

衛士道:“他們手裡的地契屬下看了, 這山頭的確是他們的, 之前沒人認領, 是因為他們的家主去外地做生意了, 幾十年沒回來, 這便成了荒山。”

綠蘿被噎了一下, 又道:“那怕這山頭真是他們的,花些錢財買下來也就是了,翁主難道出不起那幾個錢?翁主辛辛苦苦種了這麼久, 為的是給北地的軍隊們做糧食, 這下好了, 全部他們拔了去, 你們都是死人不成?看著彆人把番薯給拔了?”

衛士們自知理虧,不敢分辯。

綠蘿劈頭蓋臉一頓罵。

她整日裡跟著程彥,看程彥為軍糧的事情著急上火,眼不能寐,她在旁邊幫不上忙, 隻能更加細心去照顧程彥。

如今程彥從梁州帶回來了番薯,一旦種出來,便能解決軍糧的事情,程彥心中高興,綠蘿也跟著鬆了一口氣,忙前忙後幫著去處理荒山的事情。

日以繼夜操持了幾個月,快要的收獲的時候,哪曾想,竟然生出了這種事情,如何不叫人氣得仰倒?

衛士們低著頭不敢回話。

程彥隻覺得腦袋嗡嗡響。

見衛士們這個模樣,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為今之計不是生氣,而是趕快去荒山看看,是否還有能搶救的可能。

紅薯不同於其他糧食,沒有那麼嬌貴,縱然被扒出來晾上幾日,再重新種下,也是能長出來的。

當然,前提是那些人沒有把番薯剁碎,若是剁碎了,番薯的存活能力再怎麼頑強,也無法重新再長了。

程彥道:“帶我去看看究竟怎麼樣了。至於其他情況,路上慢慢跟我說。”

馬車開始轉動,衛士們坑坑巴巴道出實情。

說起來這事也怪他們。

那荒山本來是無人認領的,要不然,程彥也不會選擇在那種番薯,無人認領,又荒無人煙,番薯又不是嬌貴的水稻小麥等穀物,需要費心侍弄什麼的,天長日久,他們便懈怠下來。

程彥在山腳下留了千餘人看守,分三波人巡視,但荒山上實在無事,程彥事情又多,每隔幾日才過來幾次,他們想著無人會上荒山來,便開始偷懶起來。

近日林家嫁女,林家權勢雖不如薛家楊家,但財力雄厚,流水般的宴席在華京城擺了好幾日,邀請華京城所有當值的官員前去赴宴。

他們便去了許多人,留守荒山的隻剩下一半,去赴宴的那些人,回來又帶了許多席上的美酒美食,給沒去赴宴的人嘗嘗味。

如此一來,又醉倒了許多人。

正好碰上荒山原本的主人找了回來。

那主人姓孫,世代住在荒山上,那時候荒山還不是荒山,是一片沃土,隻是後來大夏天氣突變,雪災頻繁,老孫不善種地,又連年遭遇天災,好好一處沃土,給糟蹋成了荒山。

賣也賣不出去,送人也無人要,老孫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便棄了土地,背井離鄉去外地做生意。

鬥轉星移,匆匆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老孫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賈,臨近暮年,想落葉歸根,便從外地回來,兜兜轉轉找到自己的土地,一見漫山遍野種滿了自己不認識的東西,便下令讓隨從儘數拔了去。

說來也巧,孫家的隨從並非從衛士們把守的地方上的山,衛士們又東倒西歪醉得不行,為數不多幾個沒醉的,也忙著照顧醉鬼們,根本不曾留意山上的事情。

等衛士們發現山上的變故時,山上的番薯已經被孫家侍從們拔得差不多了,衛士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又加上孫家人手裡拿的有地契,這山頭的確是孫家人,他們心中再怎麼生氣,也說不出來什麼,隻能趕緊把這件事報給程彥。

程彥聽完衛士們的話,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衛士們的話,聽上去沒有任何問題,可仔細想起來,一切都太巧了。

不是她多心,孫家人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她紅薯種下去快要收獲的事情回來了,又二話不說把她的紅薯全部拔了。

雖說那荒山的確是孫家人的地,可正常人見了自己的地被旁人種了的情況下,第一反應難道不是與旁人交涉,索要賠償嗎?

拔紅薯是個細功夫,況漫山遍野種的都是紅薯,有這一個個扒出來的時間,還不如多問人要點錢,賠償自己土地被占的損失。

再者,林家嫁女的事情她知道,大擺宴席的事情她也知道,林家雖然財力雄厚,可不至於對所有赴宴的人一視同仁,正兒八經的美酒,是用來招待貴人們的,給普通衛士們喝的酒,後勁不至於這麼大。

更不可能讓一群五大三粗的衛士們醉得東倒西歪、不省人事。

此事必有蹊蹺。

程彥越想越覺得可疑。

她得罪的人太多,一朝真有人故意搗亂,她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出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鄭家雖與她結怨,但不大可能下手。

鄭公兒郎們雖然不爭氣,但女兒頗為出色,又有鄭公這個擎天柱,又得了李承瑾這位王爺做女婿,如今隻想著重振家風,恢複鄭家舊日的榮光,哪有時間去給她添堵。

更何況,鄭公雖不喜歡她,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拎得清,斷然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

程彥又分析了其他世家,一個個都沒有出手的必要,程彥突然想起了今日李斯年給她說的楊奇文在找人的事情,心頭一驚。

是了,此事必然是楊奇文動的手腳。

楊奇文心胸狹隘,最是記仇,眼下又與李承璋薛妃結盟,恨不得將她除之後快,大長秋的事情她雖然做的隱秘,可楊奇文哪怕找不到把柄,也會將事情扣在她頭上,進而刻意打壓報複她。

楊奇文此人雖精於治國治民,政治才能極高,但不修私德,愛財貪婪,對手下人的家人趕儘殺絕,再加上錢氏抖出的他乾的齷齪事,程彥幾乎能夠斷定,若是利益足夠高足夠誘人,那麼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楊奇文不敢去做的事情。

程彥閉了閉眼,對楊奇文的厭惡更深了一層。

她種這些番薯不是為了掙錢與世家們做交易,更不是為了給自己留個好名聲,而是為了邊疆的戰士。

大夏這些年不平闊,一到冬天便有雪災,世家們把持著肥沃的土壤,為此賣高價糧牟了不少利。

她這些年培育出來的糧食,多是填去賑災的窟窿,今年的糧食雖然豐收,可到底要留出冬天賑災的餘糧,故而大軍帶走的糧食並不多,隻夠用三個月的,若沒有這些番薯做糧草,與北狄作戰的將士們吃什麼?

——她與楊奇文鬥的奪嫡,楊奇文卻為了報複她不顧邊關將士的死活,此等行徑,與多年前的謝家人有甚麼區彆?

程彥第一次生出想殺人的念頭。

程彥一路緊趕慢趕,來到山腳下。

宿醉的衛士們仍沒有醒,隻有百十人立在那迎接她。

衛士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一個個低頭含胸不敢看她,完全不同於她上次來的時候的鬥誌昂揚。

程彥環視著衛士,冷聲道:“禍已經闖出來了,如今我再追究誰的對錯,沒有任何意義。”

出了這麼大的岔子,衛士們以為自己難逃一死,哪曾想,程彥話音雖冷,可並沒有要他們性命的意思,一個個也不垂頭喪氣了,連忙附和著程彥的話。

程彥道:“分出三隊人,一隊跟我上山去看番薯的情況,看看有沒有挽救的可能。”

“一隊陪半夏檢查你們帶回來的飯菜,至於剩下一隊,穿最好的甲,騎最快的馬,等候我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