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2 / 2)

“若是日子過不下去,便怎麼娶的她,便怎麼將她送回來。”

長公主的話說得極不客氣,周圍人為李斯年捏了一把冷汗。

對於程彥與李斯年的婚事,長公主並不看好,隻因程彥喜歡,才不得不接受。

正是因為如此,眾人才更加擔心長公主刁難李斯年,在李斯年沒有進入大殿之前,眾人便提著心,而今長公主說出這番話,眾人更是將心卡在了喉嚨處——今日到底是李斯年與程彥的大婚之日,長公主如此說話,委實讓李斯年下不來台。

隻是不知,李斯年會如何應對這場難堪。

眾人心中這般想著,看李斯年輕輕淺淺一笑,眸光似秋水瀲灩,對長公主道:“小翁主是天之嬌女,她應該永遠肆意妄為,陽光明媚。”

“斯年對小翁主隻有寵愛,從無半點薄待之心。”

李斯年的聲音很輕,分量卻很重,掃過眾人心口,將殿中緊張氣氛一掃而淨。

眾人再去看長公主,長公主麵上雖沒甚麼笑意,但眼角眉梢到底比剛才柔和了三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崔美人在一旁湊趣,活躍著氣氛,終於將長公主說動,長公主微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淩厲麵容上慢慢爬上淺淺笑意,示意讓宮女們放李斯年進內殿,前去迎娶程彥。

崔美人得意衝李斯年一笑,似乎在邀功。

李斯年微微頷首,被侍從推向內殿。

許裳立在內殿門口,見李斯年來了,忍不住笑道:“你一路而來甚是辛苦,我便不攔你了。”

說著,她把身體一讓,道:“阿彥等你許久了。”

李斯年溫潤點頭,抬眸看向端坐著的程彥。

周圍的一切,刹那間失去了所有顏色,隻剩下程彥一人身帶顏色。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他與程彥大婚時的場景,可真到了這一日,他才發覺,原來心中所想,終不如現實來得驚豔悸動。

大夏五行屬火,故而世人的婚禮上的禮服大多以玄色為主。

所謂玄色,是天色將亮而未亮的顏色。

紅色的禮衣打底,衣緣與腰封是黑色繡著紅色祥雲紋路,外麵再罩著一層黑色的紗衣,便是天色將亮而未亮的玄色。

程彥手中握著一柄描金團扇,她手指纖細如玉,竟比那扇柄的白玉還要美上幾分。

團扇微微遮著她的臉,李斯年隻瞧見她的發高高挽起,露著光潔的額頭,眉心點著大紅色的花細,鳳釵步搖垂下長長的流蘇,在她兩側微微晃動。

“小翁主。”

李斯年輕輕喚道。

團扇後傳來一聲嬌笑,笑得李斯年的心口都跟著軟了下來。

很軟很軟。

侍女們扶著程彥起身,一步步走向李斯年。

李斯年伸出手,握住了程彥的手。

程彥的手軟,也很熱,似乎能將他冷了數年的心一同暖熱。

李斯年牽著程彥往外走。

輪椅轉動的生意,和著心臟的狂跳。

樓台亭榭一重重,宮牆深幾許,前方的路似乎永無儘頭。

李斯年忽而覺得,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不錯。

可又覺得,這條路似乎有些漫長。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被團扇掩去的程彥的麵容。

沒有人比程彥更適合明豔這個詞,盛裝之下的程彥,一定很好看。

李斯年握著程彥的手,拜彆天子太後長公主。

剛才仍在笑著的丁太後,見程彥與李斯年牽手而行,忍不住紅了眼眶。

崔美人見此,忙開解著丁太後。

程彥腳步微頓,停下身,轉身去看丁太後。

謝元在世時,她的日子過得分外艱難,母親疲於應對謝元的刁難,將心中溫情磨去了大半,甚少與她說貼心話,她的祖母程老夫人又一貫偏心,眼中從裡瞧不見她。

她隻有的丁太後,也唯有丁太後,會抱著她唱小曲,與她講些這個時代特有的故事,撫平了她穿越而來的惶恐不安。

沒有母親,她養不成今日的殺伐性子,可若沒有丁太後,隻怕她早就失去了生而為人內心的柔軟。

丁太後是她人生路上的一盞明燈,照著她回家的路。

可現在,她就要離開她的外祖母,嫁到李斯年的身邊。

往事湧上心頭,程彥隻覺心口一酸,眼淚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

丁太後揉著帕子,紅著眼但仍然對她笑著道:“彥彥,你與斯年好好過日子。”

程彥重重點頭,含笑卻也帶淚對丁太後道:“外祖母,我會好好的。”

一直好好的。

無論是她,還是丁太後,她們都會好好的。

許裳見程彥與丁太後如此觸情,心中感傷。

程彥終究是幸福的,有丁太後的寵愛,有長公主的維護,更有心上人的喜歡。

許裳心中替程彥高興,又為程彥不舍,跟著掉了幾滴淚,又忙用帕子擦了,上前扶著程彥,溫柔笑道:“你瞧你,又不是不回來看太後了。”

“快些走吧,莫誤了時辰。”

許裳一邊說話,一邊輕輕用帕子幫程彥擦去臉上的淚。

程彥點頭,手中傳來李斯年輕輕握著她的力度。

程彥去看李斯年。

麵前少年依舊是初見時的驚豔,但又與初見時有些不同,他過分好看的眼睛裡,有關切,有溫柔,更有能將人融化了的脈脈柔情。

程彥便笑了起來。

得夫如此,她該高興才是。

禮官們排排而立,報著時辰。

程彥不再感傷,回握著李斯年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停在長信宮門口的轎攆終於緩緩啟動。

樂官們奏響樂曲,轎攆伴樂而行,向寧王府進發。

李斯年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又沒甚麼好友,省去了不少禮節,來寧王府祝賀的,多是程彥與長公主麾下的人,至於李斯年暗中結交的朝臣們,此時都在避嫌沒有參加二人的婚禮。

雖然沒有參加,但早早地私下派人往寧王府上送了賀禮。

賀禮堆積如小山一般,讓清點禮品的侍從花費了好幾日的時間,才將賀禮全部清點完。

大夏的婚禮,是在晚上進行的,又為“昏禮”。

程彥來到寧王府時,天已經完全暗了,隻有星光伴著朦朧月色,和著一盞又一盞的六角琉璃燈,將寧王府照得如白晝一般。

李斯年將程彥送至新房之中。

婚禮是個力氣活,他怕程彥餓肚子,早早地在房間準備了程彥愛吃的小點心,又怕程彥的發飾太重,剛進新房,便讓紫蘇取下程彥鬂間滿頭的鳳釵與步搖。

綠蘿心直口快,聽李斯年這般囑咐,忍不住笑道:“王爺還未去向賓客們敬酒,便這般迫不及待與我家翁主洞房了?”

大夏民風開放,綠蘿又是自幼跟著程彥一同長大的人,養就了與程彥一樣牙尖嘴利的性子,趁著程彥新婚,便忍不住想打趣程彥。

紫蘇笑著去擰綠蘿的臉,道:“這樣的話,也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能說的?”

侍女們笑鬨成一團,李斯年眉頭微動,目光越過眾多侍女,落在被團扇遮著麵容的程彥,悠悠一笑,笑道:“確是迫不及待。”

輕飄飄的一句話,惹得屋裡的侍女們都紅了臉。

李斯年的目光太熾熱,哪怕中間隔著侍女與團扇,程彥也覺得被他看得臉色發燙,連手中的團扇都握不大穩了。

程彥握著團扇的手指緊了緊,心中暗罵一句不要臉。

她以前怎就沒發現李斯年是這般的一個人呢?

還是說,李斯年那張謫仙似的臉太過好看,她被李斯年麵容迷了眼,以至於連他的本性都沒瞧出來?

想了想,程彥覺得多半是後者。

畢竟李斯年的那張臉,委實蠱惑人心。

外麵侍從又催,李斯年又囑咐紫蘇拆下程彥的釵環。

侍女們見他大有程彥不卸釵環,他便不離開新房的準備,便圍在程彥身邊,將程彥的滿頭珠翠卸了去。

李斯年這才滿意,跟著侍從離開了新房。

程彥餓了許久,見桌上有李斯年給她準備的榮悅齋的芙蓉糕,便撚起一塊,喂到嘴裡。

紫蘇給程彥梳著發,笑道:“翁主是有福之人。”

這般貼心不忘給新婚妻子準備吃食的夫婿,委實不多見。

程彥笑道:“福氣都是自己掙來的。”

最初的李斯年,看似溫潤如玉,實則是個長滿刺兒的刺蝟,性格偏激,做事狠絕,見誰都想紮一紮。

是她一點一點捋平了李斯年身上的刺,慢慢糾正李斯年的三觀與習性,才得到今日這個待她體貼入微的郎君。

程彥吃著點心,不忘吩咐紫蘇:“他酒量不大好,你打發個人過去瞧一瞧,莫讓他喝太多酒。”

半夏聽此,抿唇笑道:“大婚之日哪有不喝酒的?”

“翁主待殿下實在太好了些。”

程彥道:“他待我好,我自然待他好。”

好與好都是相互的。

綠蘿捂住一邊的臉,笑著打趣道:“翁主的這句話,把我的牙都給甜酸了。”

紫蘇一邊笑,一邊走出屋,派了個侍從,去前院看李斯年。

夜色越來越深,程彥與屋子裡的眾多侍女們說著玩話,倒也不覺得困,隻是有些擔心李斯年的身體。

大夏民風尚武,有灌新郎酒的傳統,可她與李斯年相處多年,李斯年飲酒的次數並不多,且每次都是喝個三兩口,便放下了酒樽。

這樣的李斯年,顯然是經不住李承瑛那幫人灌酒的。

程彥頗為擔心,時不時看一眼窗外。

直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沒有看到李斯年的身影。

時間一寸一寸溜走,程彥有些犯困,一手托著腮,小雞啄米似的打著盹。

李斯年轉著輪椅從外麵進來,抬手製止了屋裡侍女們的聲音。

侍女們頗有眼色,輕手輕腳離開新房。

李斯年棄了輪椅,走向他朝思暮想的小翁主。

紅燭高燃,燭光映在程彥臉上。

睡夢中的程彥格外好看。

李斯年抬手,手指輕輕蹭著程彥的臉。

程彥睡得極輕,感覺到李斯年的撫摸,從夢中醒來來,揉了揉眼,看了看麵前的少年,聲音帶著幾分剛睡醒的含糊:“你回來了?”

“你喝了多少酒?我讓半夏給你熬了醒酒湯,在爐上熱著。”

說著,她便要起身,去給李斯年取醒酒湯。

可她坐了許久,又是剛睡醒,剛剛站起來,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視線一片模糊中,她墜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清幽的月下香在她周圍發散著。

李斯年呼吸間的熱氣,輕輕拂過她的臉頰。

很癢,也很燙。

卻又有種讓人舍不得離開的溫柔繾綣。

程彥眨了眨眼,睫毛顫了顫。

李斯年略帶三分酒氣的吻,便落在了她的眉心。

李斯年溫熱的吻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卻又一路往下。

酒香與月下香在她唇中散開,她的手忍不住攀上了李斯年的脖子。

許是喝了酒的原因,今夜的李斯年,呼吸比往日要急,將她緊緊圈在懷裡,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皎皎的月光含了羞,偷偷從窗外撤離。

程彥有些喘不過氣,呼吸越發急促,李斯年見此,才戀戀不舍鬆開了懷裡的人兒。

程彥慢慢睜開了眼,胸口劇烈起伏著。

李斯年那張過分好看的臉近在咫尺間,因為離得太近,她還能感覺到李斯年呼吸間的熱氣,與看得到李斯年眼中的自己。

李斯年眸光中的她,麵上像是著了火一般,而被他吻過的唇,更是嬌豔欲滴。

“我沒醉。”

李斯年聲音微啞。

“我不信。”

程彥道:“三哥與夜城哥的酒量都極好,怎會這般輕易放過你?更何況,還有我那幾位堂兄弟,我雖極少與他們相處,可也知道他們的酒量是不差的。”

“更何況,我爹也來了,你哪怕不喝三哥他們的酒,我爹的酒你也是躲不過的。”

世家子弟,自幼練出來的好酒量,程仲卿便是其中佼佼者,又加之今夜是她的出嫁之日,程仲卿必會拉著李斯年不肯放手。

程彥上下打量著李斯年,生怕好好的一個俏郎君,被父親他們灌壞了去。

似是察覺了她的擔憂,李斯年笑道:“我事先調了香。”

程彥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剛才隻顧著擔心了,竟忘了李斯年是用香之人。

程彥抬手,用指腹輕輕描繪著的李斯年的唇角。

正常情況下的李斯年,才不是這般孟浪的一個人。

往日的李斯年,親吻也是溫潤的,進退有度的,而不是像今夜一般,像是要將她吃了一樣。

可轉念一想,今夜是她和李斯年的大婚之日,李斯年的確是要“吃”她的。

想到這,程彥描繪著李斯年唇角的手指便有些描繪不下去了。

作孽啊!

她才剛過了十五歲的生日。

這萬惡的早婚早育時代。

作者有話要說:  程彥:那啥,我覺得我還是個寶寶QAQ

李斯年:好的,我的小寶寶

大婚撒糖!

甜就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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