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2 / 2)

不過幾日,這個消息便會傳到清河郡。

許清源隻有這一個女兒,必會想辦法來華京探望許裳。

“你再這樣繼續躺下去,姨丈就該來華京了。姨丈私養府兵之事雖然有我娘在舅舅麵前周旋,可舅舅還是對姨丈頗為忌憚,姨丈不來華京還罷,若來華京,舅舅多半會責難於他,甚至還會往他的府兵之中安插眼線。”

程彥給許裳掖了掖被角,繼續道:“可姨丈的府兵是為了抵禦北狄而養,怎會容忍舅舅對他的府兵指手畫腳?二人若是衝突起來,你在中間豈不難做?”

“所以啊,我的好姐姐,你快好起來吧,彆讓姨丈來華京了。”

李斯年聽著程彥的話,不覺眉頭微動。

他還是第一次,從程彥口中聽到這般溫柔的聲音。

李斯年看了看床榻上雙目緊閉的許裳,莫名的,心中有些羨慕許裳。

程彥從未用這般溫柔的聲音與他說過話,一次也沒有。

哪怕是他們大婚的那一日,程彥的聲音也是脆生生的,絲毫沒有少女初為新婦的嬌羞,隻是轉著清淩淩的兩隻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穿著喜服的他。

李斯年眉頭微動。

程彥年齡小,不能行男女之事,可旁的事情,卻是可以做的。

或許,他應該引著程彥,讓程彥明白一些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

李斯年眸光輕轉,看向程彥。

燭火搖曳,斜斜映著程彥身上,程彥垂眸看著榻上的許裳,細聲細氣說著話。

程彥被燭光柔和了的身影不僅落在李斯年的眼底,更闖入李夜城的眼眶。

李夜城與長公主商議完軍務,便往許裳的房間而來,剛走至窗下,便看到窗戶處隱隱約約印著的程彥的側臉,便止住了腳步,停在廊下,聽著程彥的話。

程彥的話多是關於許清源的,李夜城聽了隻覺得頗為正常,可程彥後麵的話,卻讓他碧色的眸光驟然變得幽深。

程彥道:“裳姐姐,你素來喜歡將心事藏在心底,從不叫外人得知,可你我相識多年,旁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難道還不知道麼?”

“兄長是個偉岸英武男子,不輸於其父鎮遠侯,裳姐姐的眼光真好,千挑萬選,喜歡了兄長。”

李夜城瞳孔陡然收縮,有些聽不清程彥後麵的話。

——許裳竟然喜歡他?

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在他的記憶裡,許裳是看在程彥的麵子上,才對他略微照拂了一些,但也僅僅隻是略微照拂,並算不得特彆關心。

他知許裳出身高貴,又是程彥的表姐,他敬許裳如長公主一般,不敢有半點唐突之意。

若是戰場之上許裳遇到了危險,他必然會舍命相救,畢竟許裳與程彥一樣,是世間奇女子,用他的命來換許裳的,他覺得自己是死得其所。

而許裳對他,也隻是同袍之情,心中並無其他心思,直到今日,他聽到程彥說許裳喜歡他。

李夜城眸光變了幾變,手指輕輕握緊,側目看向屋裡的程彥。

程彥仍在說他與許裳的往事,斷斷續續的片段拚接在一起,讓他想起那個麵上永遠帶著淺笑的少女。

許裳真的喜歡他嗎?

程彥是女孩子,心思比他細膩得多,程彥說得話,自然不會錯。

可,為什麼他一定都感覺不出來。

李夜城胸口微微起伏著,在廊下窗台處聽了半日後,嘴角慢慢抿了起來。

程彥並不知道李夜城此時正在窗外,仍與許裳說著話。

親衛們交接換崗,整齊劃一地走在院中巡視著。

李斯年眉頭微動,瞥了一眼窗外,神情若有所思。

夜色越來越深,李斯年向程彥道:“天色已晚,你的裳姐姐也該休息了,咱們明日再過來。”

李斯年的聲音突然響起,李夜城連忙回神,發覺程彥轉身似乎要往窗戶處看來,忙往旁邊一躲。

屋裡傳來程彥的聲音:“也好。”

“讓裳姐姐好好休息一碗,或許等她睡足了,明日便會醒來了。”

李斯年輕笑,輪椅轉動。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程彥推著李斯年的輪椅漸行漸遠。

程彥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幕中,李夜城方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輕手輕腳推開房門,繞過屏風,許裳敷著傷藥的臉便映入他的眼眶。

李夜城劍眉微皺,碧色的瞳光越發幽深。

.......

程彥與李斯年回到房間。

李斯年解了程彥的一發,拿起桌上的檀木梳子,一下一下給程彥梳著發。

“你剛才說的話,李夜城聽到了。”

李斯年道。

“兄長聽到了多少?”

程彥一驚,道:“他什麼時候聽到的,我怎麼不知道?”

她剛才說的,可都是許裳隱藏得極好的對李夜城的關懷。

這種事她在昏迷的許裳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偏被正主李夜城聽到了,這種尷尬讓程彥恨不得找條縫將自己埋進去。

李斯年隨手給程彥挽了一個簡單的鬢,便拉著程彥的手,將她往榻上引。

李斯年道:“你說話時,他就站在窗外。”

“你怎麼不提醒我?”

程彥埋怨道。

李斯年輕笑,道:“感情本是兩個人的事情,若我們橫加乾預,便有些不美了,但若是你我本無心,而聽者有意,那便不是我們刻意為之,而是他倆本就有緣。”

“既然有緣,我又何必提醒你?”

程彥還是有些擔憂,道:“可裳姐姐未必肯接受兄長施舍的感情。”

李斯年點了一下程彥額頭,道:“若咱們告訴李夜城,李夜城推辭不過,隻好找了許裳,這便是施舍。”

“可若是他自發去找許裳的呢?”

“這便不是施舍,而是心有牽掛。”

程彥摸了摸額頭。

李斯年指腹微涼,偏指腹點在她額頭之際,被他手指觸過的地方便有些發燙。

且這種發燙是會傳染的,一直蔓延到她的臉頰與耳垂。

李斯年總是這樣,不經意間的撩撥,便讓她心臟狂跳不止。

當真是白瞎了這張清心寡欲的好皮囊,做出來的事情,卻如修行千年來人間勾魂奪魄的妖精一般。

程彥道:“你的意思是,兄長心裡是有裳姐姐的?”

程彥穩了穩心緒,不讓自己被李斯年亂了心,說道:“可,我怎麼覺得,兄長對裳姐姐生分得很。”

若不是她開口提醒,李夜城喚許裳,還是一口一個許姑娘。

李斯年道:“你若不信我,明日等你去見了許裳,你便該知道了。”

女人懂女人的心思,而男人的心思,也隻有男人才懂。

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思念,往往連自己都不知道。

程彥聽此便道:“好,那我明日一早便去看裳姐姐。”

她有些好奇,李夜城會與許裳說些什麼話,更好奇,許裳被李夜城喚醒之後會有何種反應。

想了想,大抵是頗為欣喜的罷。

畢竟李夜城,是許裳放在心口上溫柔以待的人。

夜色越來越深,李斯年滅了屋裡燃著的六角琉璃燈,隻留下一盞小小的夜燈放在一旁。

李斯年與程彥和衣躺在榻上,程彥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花香的甜膩總讓他有些莫名悸動。

他本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身體並無異樣,身邊人又是心上人,若沒些反應,才是身體出了毛病。

隻可惜,他的小翁主年齡太小,他不忍,更心疼,隻好將心中念頭死死壓下。

李斯年閉眼再睜開,揉了揉眉心,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有那麼一瞬間,他希望時間過得快些,再快些。

最好明日睡醒睜開眼,他的小翁主完全長成了大人模樣,一手勾起他的下巴,對著他的臉吹著熱氣,邀他上九天雲層走一遭。

然而天公不作美,每次與程彥共處一室一榻,他總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慢。

每一刻,都是煎熬。

今夜,注定又是一個難眠的夜。

次日清晨,天未亮,李斯年便早早從榻上起來,讓紫蘇在耳房準備了一桶水,裡麵加了大半的涼水。

桶裡的水微涼,李斯年閉目泡在水中,慢慢調整著呼吸。

他怕程彥擔心許裳與李夜城的事情,昨夜對程彥又用了香,程彥至今尚未醒來。

李斯年在桶裡泡了好一會兒,才起身穿衣,梳洗之後,轉著輪椅,尋了幾本書去打發時間。

七殺暗衛做事效率極高,他前兩日剛吩咐的事情,今日丁七便有了回複。

四下無人,丁七悄無聲息出現在李斯年麵前,單膝跪地,道:“主人料事如神,那日光祿勳的確去了小道,且是和昭陽殿的薛妃。”

李斯年手指夾著書頁,道:“薛妃?”

崔元銳與薛妃議過親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他也略有耳聞,但那些事情畢竟過去了多年,而今薛妃是天子寵妃,膝下又有兩女一子,且兒子還是未來儲君,這種情況下,薛妃當不會再與崔元銳有任何往來。

大夏民風開放,當今天子更是頗為大度之人,根本不會介意薛妃曾與崔元銳議過親,崔元銳不至於因為許裳撞見他與薛妃說話,便對許裳下了殺手。

崔元銳殺許裳,必然有其他原因。

李斯年合上了書頁,道:“你可知崔元銳與薛妃說了何話?”

丁七的頭低了下去,搖頭道:“屬下不知。”

“光祿勳與七殺素無往來,他的行蹤屬下並不曾刻意關注,故而那日光祿勳與薛妃究竟說了什麼,隻怕此時隻有光祿勳薛妃以及許姑娘三人知曉。”

李斯年眉頭微動,道:“罷了。”

“你且留意著崔元銳與薛妃近日的行蹤,無論有何風吹草動,都要向我彙報。”

丁七點頭稱是。

李斯年沒有其他指派,丁七正欲抽身回去,剛剛站起身,忽又停住了動作。

李斯年抬眸,看了看神情若有所思的丁七,問道:“怎麼?”

丁七猶豫片刻,向李斯年道:“屬下發現一件怪事。”

李斯年眉梢輕挑,道:“什麼怪事?”

丁七道:“主人還記得去年昭陽殿失火的事情嗎?”

李斯年眸光輕閃,道:“自是記得。”

那年李承璋越發得天子的寵信,薛妃心中不安,便動了歪心思,想通過嫁禍謝詩蘊加害八皇子,從而破壞李承璋在天子心中的印象。

謝詩蘊的生死榮辱係於李承璋一身,又被天子灌了一碗紅花,心中暗恨天子斷了她的未來,加害天子最為寵愛的八皇子,此事也說得過去。

薛妃的計謀是好計謀,更舍得將自己的孩子置於險地——雖然她舍不得用八皇子做誘餌,但九公主同樣是天子的心尖寵。

當天子看到九公主被人從火光中抱出來後,當即雷霆大怒,要禁衛軍們徹查此事。

丁七道:“九公主雖然沒在大火中喪命,但卻被大火毀去了臉,薛妃怕宮人們議論九公主容貌,便將九公主養在昭陽殿,平日裡甚少讓九公主出殿。”

李斯年道:“女子容貌受損,難免遭人議論,薛妃此舉,倒也頗為正常。”

“屬下初時也覺得薛妃此舉是為九公主考慮。”

丁七皺眉道:“可昨日屬下回宮查光祿勳之事時,正巧遇到九公主偷偷溜出昭陽殿,在禦花園與六皇子玩耍。期間六皇子很是關切九公主的臉,但九公主並未將自己臉放在心上,隻與六皇子玩鬨,還要六皇子彆擔心她的臉。”

李斯年手指輕扣著桌麵。

這般豁達的性子,倒是不大像敏感的薛妃。

丁七繼續道:“九公主這般說,六皇子便不再關注九公主的臉,正巧猗蘭殿的崔美人從太後的長信宮出來,在禦花園中遇到兩人,便與兩人說了一會兒話。”

“崔美人第一次見九公主,難免多看了幾眼。沒過多久,薛妃身邊的大宮女便急匆匆找過來,要帶九公主回昭陽殿,九公主不願,大宮女生拖硬拽將九公主帶走了,任是六皇子替九公主說話也無用。”

“哦?”

李斯年目光悠悠,清冷麵容上有了幾分玩味之色,道:“薛妃將九公主看得也太緊了些。”

片刻不讓九公主離昭陽殿也就罷了,一朝九公主偷偷溜出殿,竟是薛妃身邊的大宮女親自找了來。

這般嚴防死守,真的是為了九公主不被世人議論麼?

“崔美人也是這樣說的。”

丁七道:“崔美人說完,六皇子便說,或許是顧忌九公主的臉吧。”

“說起來頗為奇怪,六皇子說完九公主臉上的傷之後,崔美人愣了一下,好久沒有說話,神色也有些古怪,與六皇子道了彆,便急匆匆地回了猗蘭殿。”

聽到這,李斯年手指扣著桌麵的動作微微一頓。

崔家這兄妹倆,似乎瞞了他不少事情。

他不大關注旁人的私事,又因為自幼長在三清殿,幼年時期頗為艱難,以前隻覺得世人哪個沒點陰暗過去,旁人不想說,自有不想說的道理,他沒必要去問個一清二楚。

可如今看來,倒是他對崔元銳兄妹倆委實不上心。

崔元銳做出來的這種事情,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李斯年笑了笑。

他有些明白,崔元銳為什麼一定要殺許裳滅口了。

李斯年道:“此事你做得極好。”

丁七連忙道:“屬下不敢居功,皆是主人素日教導之功。”

李斯年不僅有經天緯地之才,更是一個組建暗衛的奇才。

七殺暗衛荒廢多年,早已不複當年的偵查能力,是李斯年告訴他如何改變,如何統禦軍心渙散的屬下,將懸崖中的七殺拉了回來。

若不是李斯年讓他時刻留意宮中細微事情,他根本不會發現九公主的事情。

“你不必自謙,此事為你之功。”

李斯年輕笑,道:“你且暫留鈞山一日,我與小翁主商議之後,另有任務給你。”

單是這一點是扳不倒薛妃的。

無論是崔元銳,還是崔美人,都會死死守住這個秘密,他仍需其他的法子讓薛妃露出馬腳。

都道狡兔三窟,他很想知道,那個功於心計的薛妃,究竟為自己留了多少後路。

仔細想想,薛妃也算“女中豪傑”了。

喪命於他手中之人不計其數,唯有薛妃值得他瞧上一眼,略施些許手段。

作者有話要說:李斯年:感動不?

薛妃:不.....不敢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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