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鹹魚第十四式(2 / 2)

遠處青石道歪歪斜斜轉過一個二十出頭年輕男子來,穿了一身正紅色鑲黑滾邊武將袍,牛皮軟甲,銀質護腕,腰間佩刀,看打扮服飾顯然是高品階將領。

一道橫過眉骨新生疤痕壓住了來人原本俊朗眉眼,憑空顯出幾分凶狠煞氣。

帶有血腥煞氣目光充滿威脅性地盯了廣陵王世子一眼,廣陵王世子一驚,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那佩刀將領腳步不穩地走近了太液池,池縈之才發現,來人渾身帶著一股酒氣,正紅色武將袍衣襟大剌剌敞開,露出了一截蜜色胸膛,竟然是喝得半醉過來。

宮宴還沒有正式開始,提前喝醉,可以說是相當失禮。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多說一個字。

每個人都認出,喝得半醉此人正是東宮麾下愛將——剛剛率軍踏平了蜀地平亂,領了太子左衛帥之位朱瓴朱大將軍。

在場哪個不是割土一方王侯出身,準許佩刀入宮隻有他朱瓴一個。

廣陵王世子認出了朱瓴來曆,忿忿地閉上了嘴,忍氣往後退回人群裡。

這邊閉嘴了,那邊朱瓴朱大將軍卻不是個善罷甘休性子。

朱瓴拎著細嘴酒壺,站在人群前四處打量了幾眼,哂笑一聲,直衝著廣陵王世子大步過去。

到了麵前,一句廢話不說,順手往廣陵王世子衣襟處一抓,便把整個人雙腳離地提在了半空。

“閣下做什麼!”廣陵王世子掙紮著大喊。

朱瓴提個一百來斤男子跟提小雞似,仰著頭問,“剛才是你出言不遜,對東宮行事不滿?”

“朱瓴!你大膽!你不過是個三品武將,我乃朝廷冊封廣陵王世子韓歸海——”

聽廣陵王世子搬出了自己身份壓人,朱瓴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笑容,提著人在半空裡晃了幾下,像是扔一塊石頭似,直接把廣陵王世子頭下腳上地扔進了太液池裡。

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弧線。

砰,水花四濺。

湖岸圍觀賓客們和眾內侍驚呼聲四起,廣陵王世子在水裡露出頭來,奮力掙紮著靠岸,攪動得池水震蕩不止。

朱瓴一隻腳橫踩在岸邊石頭上,指著水麵哈哈大笑了幾聲,笑聲乍然停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倏然轉頭四顧,看到湖邊攏著大袖安靜站著池縈之,眼神一凝,抬腳離開了湖邊,筆直向她走過來。

旁邊樓思危大吃一驚,急忙用力一拉池縈之大袖,“叔,快跑。他下個要扔你了。”

池縈之低頭看了眼水花四濺、熱鬨極了太液池,又轉頭看看左右呼啦閃開躲避人群,茫然問,“他扔我乾什麼?我一個字也沒說啊……”

朱瓴帶著滿身濃重酒氣走到池縈之麵前,雙手抱胸,眯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對麵人。

肆意眼神從昳麗眉眼麵容,落下到纖長脖頸處,直掃到脖頸下被層層錦袍包裹交領口,最後落在她寬大衣袖處,了然地冷笑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若有察覺了什麼,轉頭去看。

與此同時,岸邊驚呼慌亂宮人和議論紛紛賓客們像是被鋸了舌頭似,整齊劃一地同時閉上了嘴。

太液池邊響起奮力撲騰水花聲,更顯出岸邊一片詭異寂靜來。

青石板道拐角儘頭,不知何時轉過了一列儀仗,簇擁一名身穿玄色曲領金繡暗花過肩蟒袍、頭戴纏絲金冠高挑男子,停在二十步外,冷眼看著太液池邊鬨劇。

響鞭聲清脆響起,傳令宦官高聲道,“太子駕到,跪迎——”

朱瓴錯開兩步,從池縈之身邊走開了。

在場眾人呼啦啦俯身拜了下去。

大周國司氏皇族祖上有關外血統,宗室子弟大都肩膀寬闊,身高腿長,典型北人英武身材。

如今這位太子爺司雲靖也不例外,生得眉眼深邃,鬢若刀裁,不笑時候薄唇抿緊,便顯出幾分酷厲神色來。

今日宮宴還沒開始便出了亂子,他心生不悅,冷冽眼神掃過太液池邊聚集眾人身上,仿佛刀子剜過似,群臣不敢對視,紛紛低下視線。

池縈之終於見著了沒有馬賽克遮擋臉,感覺像是五千片拚圖拚出了最後一塊,悄悄抬起頭來,盯著看了半天,長呼了一口氣,終於把身材和臉對上了號,爽了。

太子司雲靖本來已經走到前方,卻敏銳地察覺了一道大膽窺視視線,倏然擰起了眉,淩厲眼風側掃了過來。

池縈之立刻深深地低下頭去,很識相地往樓思危背後縮了縮,心裡默念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察覺到有人窺探司雲靖停了腳步,視線淩厲地順著窺視目光來處掃去,卻隻看見一片大禮伏地脊背。

隨行太子身邊,緩步陪同前行羽先生順著他眼神望過去,不由低笑了一聲。

“殿下果然知覺敏銳,一眼便看到了故人。”

司雲靖本來已經繼續往前走,聞言腳步微微一頓。

“故人?”他輕嗤了一聲,冷淡道,“曾經見過麵便是故人話,那這裡故人實在太多了。”

羽先生笑了起來,“臣所說,卻是殿下真正故人。”他含笑伸出手,往池縈之所在湖邊青石路處輕輕一點,“少時鴻雁小友在此。”

司雲靖若有所悟,涼颼颼視線掃了過去,在人群裡轉了一圈,最後卻落在了前排樓思危身上。

隴西王魁梧偉岸身影在記憶裡浮起,他估量著形貌,上下打量著濃眉大眼、手長腳長樓思危,嫌棄道,“長成這樣子了?比小時候醜多了。”

“錯了。前頭那位是淮南王府樓世子。”羽先生忍著笑道,“躲在樓世子後麵,把自己縮成一小隻鵪鶉,自以為不引人注目那位,才是池世子。”

司雲靖:“……”

司雲靖視線從樓思危身上挪開,往後排伏地行禮背影轉了一圈。

入眼是兩片單薄肩胛、一截潤玉般脖頸。烏發整齊地束在冠裡,白鶴般纖長脖頸低垂著,仿佛用力就能摧折。

前排樓思危也是個少年人,背影看起來卻寬闊厚實多了。

兩人脊背輪廓形成了強烈對比……難怪躲在前排陰影裡,差點沒瞧見。

司雲靖頓時不悅地攏起了眉峰。

“他怎麼長成這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