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雲靖這邊也倒酒,自斟自飲了一杯秋意白,開口道,“池小世子此行上京,路途可還算順利?”
居然問了跟兩人初寒暄時一模一樣問題。
池縈之雖然喝得發蒙,意識還在,莫名其妙看了高處端坐太子爺一眼,這次眼神裡露出了明明白白詫異來。
“剛才說過了啊,”官話發音比喝酒前含糊了些,口齒倒還清晰,“路上挺好。就是入了京畿兆頭不好。”
“馬車翻了。”司雲靖繼續喝酒,接口道。
“嗯……馬車翻了。”池縈之掰著手指,一件件數道,“馬車翻了;做噩夢了;被沈表兄濺了一身泥;住進驛站,炕是冷;後院關著謀逆重犯——”
司雲靖神色微動,和羽先生互看了一眼。
拐彎抹角迂回了半日,終於聽到今天想要聽內容了。
“後院關著謀逆重犯……和你隴西王府有什麼糾葛?”司雲靖不緊不慢地追問了一句。
池縈之喝大了,連直身正坐姿勢也鬆懈了,散漫地單手托著腮,整個人沒形狀地靠在案上,仔細地想了半天,“沒糾葛啊……他追著我喊話時候,我雖然沒理他,好歹給他送了碗熱湯呢。”
司雲靖眼神寒涼起來,銳利地打量著池縈之神色。
兒臂粗細蠟燭四處點燃,照亮得四處一片通明,沒有留下一絲陰影。明亮燈火下,池縈之麵色飛起了酡紅,唇色也泛起了嫣紅,托著下巴,長長睫毛低垂著,眸光散漫,盯著自己手指發呆。
司雲靖目光也不由跟隨著轉向她手。
五官生得細致,就連一雙手也生得秀氣,看起來不像是能舞槍弄棒,倒像是習慣於吟風弄月。
——湖邊初見背影時,那股嫌棄感覺又上來了。
隴西王英雄一世,怎麼生出這麼個瘦弱嫡子來。
以後要襲隴西王爵,統領封地藩兵,替大周鎮守西北邊關……就靠這幅風吹就倒小身板?
司雲靖挑剔地打量著下首位小世子。
一個男人長得腰如細竹也就罷了,眉眼五官也長得跟未出閣標致小姑娘似。彆人大碗吃飯,大口喝酒,吃出英雄豪氣;他吃飯喝酒,小口小口像隻小鬆鼠。換個裝束,偽裝上花轎新娘子,京城應該會有不少人願意娶。
斜睨了半天,也不知是真醉還是裝醉,總之看人搖搖晃晃坐不安穩,快要滑到桌案下頭模樣,今天應該是問不出什麼了。
司雲靖揮了揮手,示意內侍端醒酒湯來。
那邊池縈之掰著手指還在算著,”入了京畿還有什麼倒黴事兒?怎麼一下想不起來了……”
司雲靖喝了口酒,涼薄地說,“黃榜公文送到眼前,抄了十遍,從白天抄到夜裡。”
“啊,對。”池縈之總算想起來了,因為喝多了而泛起嫣紅唇色頓時有些發白。”對……後院後院關著謀逆重犯,想走吧,又碰到官差出京,指名道姓地送過來,躲都躲不掉……”
司雲靖勾了勾唇,嘲諷地笑了。
細微笑紋還沒有漾起,隻聽池縈之喃喃地自語道,“入了京畿,果然處處兆頭不好。唉,我就知道,隻要是跟狗太子相關——”
“噗——”太師椅上坐著羽先生噴了一地茶,茶水又嗆進了肺管,劇烈地咳嗽起來。
兩邊伺候宮人驚慌失措地拍背。
司雲靖眉頭劇烈一跳。
背後守衛朱瓴如獵豹般瞬間往前竄出一步,暴喝,“大膽!”鏘地一聲清脆金鳴,將佩刀拔出三寸。
太子這邊動靜,頓時驚動了大殿裡赴宴閒談眾人,視線齊齊地聚集過來。
東宮所在之處,珠簾低垂,龜首鎏金三足銅爐淡淡紫煙依舊縈繞周圍,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屏息靜氣,凝神細聽。
珠簾之後,隻聽太子爺道,“朱瓴退回去。”
頓了頓,滿懷著陰霾聲音繼續道:”孤明白了,你存心如此。依仗著隴西王撐腰,無法無天。”
池縈之酒被驚醒了。
她猛地意識到自己酒後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自己也嚇了一跳,立刻起身站著,頭也不敢抬,生怕四目對視,勾起了那位怒火,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把她叉出去扔太液池裡喂了王八。
不敢抬頭看,謝罪話還是要說。
她低著頭小聲分辯,“臣酒後失言,太子爺恕罪。”
五步之外翹頭案後,端正高坐司雲靖沉默了許久,居然笑了一聲。
分明隻是一句短促笑聲,池縈之卻從裡麵聽出了無數句‘你要完’。
咚咚——咚咚——
她心臟激烈地跳動著,兩邊形狀漂亮肩胛因為緊張而緊繃著。
咚咚——咚咚——
等等,或許不是劇烈心跳聲?而是……激越亢奮戰鼓聲?!
池縈之吃驚地抬起頭,她麵前視野裡出現了一個巨大透明麵板。
【宿主引發五十人以上群體關注,對天下大局影響力:中高級。】
【現場同時出現五人以上可攻略對象。】
【滿足萬人迷光環開啟必要條件。】
【強製觸發萬人迷光環。】
嗡——
麵前閃過一道柔和白光,以池縈之站著地點為圓心,向大殿四散蕩漾開,將周圍所有人包裹了進去。
與此同時,正殿裡傳來一聲重響。
司雲靖冷笑了一聲,抬手重重拍在翹頭案上,發出沉悶巨響。
酒後失言?應該是酒後吐真言吧!
新仇舊恨瞬間湧上心頭,他指著池縈之斥道:”看似恭順,處處頂撞。表裡不一,如此——”
‘大膽放肆’四個字本來已經到了嘴邊,不知道為什麼,他麵前閃過一道柔和白光,帶來一陣突如其來暈眩,順嘴一滑,出了口話不知不覺變成了心裡突然升起另外四個字:
“——美貌可愛。”
臨水殿中,豎耳聆聽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