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第四十六式(1 / 2)

雨勢轉小,全隊輕騎脫了蓑衣鬥笠,山道緩行。

林間小道間的馬蹄聲輕快而密集。

蜿蜒行進的下山隊伍裡隻有池縈之一個堅持捂著蓑衣,安安靜靜地共騎在烏雲踏雪的馬背上。

她被身後的手臂環著腰,屁股半懸空,腳又夠不著馬鐙,現在的姿勢坐不穩。要麼往後,整個人陷進身後那人的懷裡;要麼往前趴下去,結結實實摟著馬脖子。

她覺得都不大行,還好烏雲踏雪步子穩,行進得速度又慢,她用兩隻手扶著前麵的馬鞍,總算維持住身子平衡。

雖然整個人毫無動作,說話舉止也平靜,看起來並無異樣,但從背後看去,卻能發現兩隻潤玉般的小巧耳垂,連帶著雪白後頸,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把人攏在懷裡,從背後看過去,才能注意到池家小世子的右耳垂下方,藏了一粒嫣紅如血的小痣。位置太刁鑽,隻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司雲靖牽著韁繩的手指微微一動,想要撚一下那顆鮮紅小痣,強忍著沒動。

清脆輕快的陣陣馬蹄聲中,他攏著韁繩在山間慢走。身前那人蓑衣裡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手腕,往前扶著馬鞍。司雲靖的目光便落在了那雙手上。

削蔥般的指尖,泛著粉色的月牙蓋。手背上幾個可愛的小窩。

純黑色的馬鞍,映襯得肌膚雪白。

平日裡極為尋常的景象,不知今天怎麼的,看起來有股驚心動魄的美感。

他捉著那兩隻皓白的手腕塞進了蓑衣裡。

同樣是極為平常的動作,今日做起來卻有些心猿意馬。

身前那人失了平衡,一下子往後栽進懷中,驚異地仰頭看了他一眼。

手如柔夷,膚如凝脂。臻首娥眉,美目盼兮。

司雲靖低聲感慨了一聲,“古人誠不欺我。”

池縈之:???

她覺得太子爺突然把她往後拉,必然是有重要的話吩咐,但夾雜著細雨的陣陣山風裡,她沒聽清,仰著頭問,

“殿下剛才說什麼?”

司雲靖垂眸望著泛起了薄紅的耳垂,忽然想起了當日臨水殿中初見,自己喝到五六分醉意,在爭執聲中隨意抬頭,迎麵猝不及防撞見一個極美貌可愛的小姑娘,心中砰的一跳。

後來自認為酒醉眼拙,將少年郎認作了美嬌娘,心裡有多少悸動,就化成了多少怒火。熊熊暗火升騰到頭頂,處處看池家小子礙眼,順手就整治一下。

想不到……

世事兜兜轉轉,令自己一見心動之人,在宮牆之下,對自己一眼萬年。

細密的春日雨絲鋪天蓋地垂落,司雲靖神色平靜一如往常,心中卻已如海潮千尺,怒濤驚瀾。

斜風細雨的山道小徑之間,他摟著懷中之人縱馬緩行,低聲念了句,“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姣若明月舒其光。”

“啊??”池縈之又沒聽清,把手攏在耳邊,大聲說,“殿下說什麼?再講一遍。什麼糧?什麼光?”

司雲靖:“……”

他抬高了聲音,不冷不熱地說,“上馬時掂了掂分量,怎麼還這麼輕。不知浪費了多少孤的口糧,給你的滋補藥膳沒吃光?”

這下池縈之聽清楚了。

她愧疚地想起了守心齋窗外的小清池裡,不知倒進了多少碗的鹿血羹虎鞭湯。

雖然給她喝的壯陽藥是注定無用,但上好的宮廷藥材連帶著背後的殷殷期許,確實是錯付了。

……說起來,明明進山要打一隻猛獸做謝禮的,最後也沒打成,直接被帶下山了。

她摸著胸腔裡突突亂跳作痛的一顆良心,鄭重地表示,“殿下放心,回京之後,我會努力每日鋤地,爭取向樓世子的體格看齊的。”

司雲靖:“……其實倒也不必勉強。”

池縈之聽他語氣不像是滿意,琢磨著大概是自己表態的分量不夠,想了想,一咬牙,

“增重三十斤……可能不大行。臣先把腰背手臂的肌肉練起來吧。肩膀和胳膊長厚實些,早日長成殿下期待的一員猛將,為我大周鎮守邊關。”

司雲靖:“……孤覺得你再怎麼長,也長不成一員猛將了。”

他決定還是換個話題。

“看你剛才上馬叫痛,是大腿磨破的皮還沒好利索?現在的姿勢坐得可舒服?”

池縈之答,“舒服是挺舒服——”就是整個人坐進了太子爺的懷裡,感覺不太對勁……

山林行進間遇到了一處落石,烏雲踏雪一個輕快的高高躍起,池縈之被顛了一下,身體反射性地往前一衝,卻又被身後圈過來的手臂拉了回去,結結實實坐進了懷裡,被司雲靖腰間的蹀躞帶上綴著的方玉佩硌到了,小小地叫了一聲。

等等,周圍東宮禁衛們投過來的古怪眼神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突然又有點斷袖的感覺……

身後傳來了問話,“顛得不舒服?之前大腿磨破皮的地方還疼?”

池縈之清了清喉嚨,維持著聲音平穩,“舒服,不疼……”

身後的太子爺半晌沒說話。

池縈之以為回答的聲音太小,山風太大,身後人沒聽見,把聲音放大了點,又重複了一遍,“舒服,不疼。”

司雲靖深吸了一口氣,低下了頭,湊到泛起薄紅的耳垂邊,同她說,“我不太舒服。”

池縈之:???

她往後仰起臉,“殿下怎麼了?可是剛才的紅薯不乾淨,吃壞了肚子?”

“倒不關紅薯的事。”司雲靖手臂用力,把身前的人往懷裡圈緊了些,輕描淡寫說了句,

“剛才聽了池小世子喊舒服,不疼,一時想歪了……和池小世子早上一樣,硬了。”

池縈之:!!!

媽呀,這又是什麼從天而降的虎狼之詞!

她不過是睡了個回籠覺起來,雨也停了,風也歇了,原本對她躲避三尺的太子爺突然搞起斷袖了!

池縈之被猝不及防的刺激詞句給震懵了。微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司雲靖倒是穩穩地控著韁繩,一手把她按在懷裡,沿著崎嶇山道往下緩行。

從七歲開始,就連老爹都再也沒有這樣把她摟在懷裡過了,更不說其他年輕男子。

不能細想,越想越不對勁。

池縈之雙腿用力坐直了身體,悄悄往馬脖子前頭挪了挪。

腰上的手臂卻往後一拉,輕輕鬆鬆把她拉回了懷裡。

“彆動。”頭頂的嗓音低沉地傳來,“你不動,我還能忍。你動來動去的,我忍不住。”

池縈之:“……”太子殿下,對著個‘少年男子’,你說話這麼騷合適你身份嗎。

“驟雨卷風呢!”她回頭往隊伍後頭尋找,“傷處不疼了,驟雨卷風牽過來,不勞煩太子殿下與臣共騎。”

司雲靖坐在身後,盯著雪白脖頸處浮起的薄紅,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把她按了回去,“池小世子是孤帶出來的,如今意外受了傷,多照顧你一些是必須的。共騎乃小事,不必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