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使節隊伍百來號人, 有不少禮部和鴻臚寺文官,其中就有鴻臚寺少卿。
他這個人和其他隨行使節不一樣,他在京城是見過池縈之的。
傍晚車隊休息時, 鴻臚寺少卿暗搓搓把令狐羽拉到了旁邊。
“令狐侍郎, 我看城外趕上來的那個少年郎……怎麼越看越像是……隴西王世子呢?”
令狐羽淡定地笑了。
“像吧?像就對了。那位是隴西王世子的雙生妹妹,清寧縣主。她母親病重,她過來南唐這裡侍疾, 現在跟著我們回返北周。”
“哦~”
鴻臚寺少卿恍然大悟,遠遠地打量著池縈之,
“原來如此。像,像極了……雙生子原來這麼像的嗎!”
三日後,北周使節隊伍按時抵達長江渡口, 被南唐水軍護送過江。
長江北岸, 就是大周國境了。
江對麵的北周軍隊早就嚴陣以待,兩邊警惕而客氣地交接了使節隊伍。
進入了北周國境, 周圍護送的改成了大周邊防將領,令狐羽雖然表麵上沒什麼不同,始終緊繃的一顆心總算鬆下來了。
“陛下, 下次彆再這麼折騰臣等了。”
車隊在路邊休息時, 周圍沒有外人, 他終於改回了稱呼, 歎息著說, “這一趟南唐之行, 命都嚇掉半條。”
鴻臚寺少卿在旁邊默默點頭。
對於這趟南唐之行, 司雲靖倒覺得挺滿意的,能者多勞,繼續折騰他的幾個心腹臣子,
“入了我大周國境,有軍隊沿途護送,後麵不會有什麼大事了。你們幾個路上無事,閒著也是閒著,將南唐此行看到的聽到的新鮮東西,邊關換防,南唐水軍,雍都守衛情況等等,全都記錄造冊,日後備用。”
臣子們領命後,他最後吩咐了一句,“朕離京月餘,無意在路上多耽擱時日。令狐,明日你依舊帶著車馬返程,朕帶一些親隨禁衛,快馬先行回京。”
令狐羽舉雙手讚同他早日回京,沒有異議。
池縈之坐在旁邊,一邊喝著湯一邊聽著。
因為聲音的緣故,這幾天她在有人的地方幾乎沒開口說過話。
等君臣幾個商議完了,該走的都告退走了,周圍隻剩下令狐羽和司雲靖兩個。
她看看令狐羽,又看看司雲靖,舉手問,“那我——?”
司雲靖一錘定音,簡短地說,“跟我走。”
池縈之沒意見。
她這次的坐騎是愛馬驟雨卷風,配備的馬鞍馬鐙一套都是按照她自己身量調整過的,護著大腿內側一圈的棉布護膝也帶出來了。
她樂觀地想,東西都配齊了,又在大周國境,跟著陛下騎馬趕路唄,會出什麼事呢。
……當然是她想不到的事。
司雲靖帶著她,又帶著十來個騎術功夫都上佳的親信禁衛,一路快馬揚鞭,直奔京城而去。
在自己大周的國境內,帶著六部公務的官差腰牌,他倒也沒有特意避開人多的地方,到了傍晚時分,如果路過熱鬨的城鎮,便進去找客棧吃頓熱食,客房裡歇個腳。
就這麼過了六七天,池縈之受不住了。
“輕點……輕點……”
客棧的木床用的不是什麼結實木料,動作大一點就會吱嘎作響。
安靜的夜晚裡,吱嘎吱嘎的床柱響動聲顯得尤其刺耳。
垂下的帷帳裡人影隱隱約約,看不清楚。
隻有輕而軟糯的聲音穿過帷帳傳出來,帶著細微的哭腔,“跟你說了輕些,啊……停,停。”
另一個聲音帶著忍耐的意味傳出來,“現在這種要緊關頭,你叫停?停不下來了。”
池縈之繃不住了,帶著哭腔抱怨,“你叫我跟著你走,我怎麼知道是現在這樣子的走法。我不行了,我要跟著羽先生走,我要坐馬車!”
司雲靖細吻著安撫懷裡炸毛的美人,“乖,知道你累,明天騎馬騎慢些。”
“騎馬騎慢些也不行!都多少天了?我……我天天白天騎馬,晚上騎你,我腰都快斷了!我不行了,換個姿勢,換個姿勢!”
“我以為你喜歡現在這個姿勢?我們第一次的時候,你自己選的就是這個姿勢。”
池縈之積壓的忍耐爆發了。
“不喜歡,不喜歡!”她迭聲喊,“換個不用我費力氣的姿勢!”
帷帳裡的人影傾倒下來,在軟紅衾被裡滾做了一團。
“那就換一個姿勢。”司雲靖將纖細的身軀整個壓在身下, “這樣好不好,不用你花力氣了。”
池縈之扶著快斷的腰,舒服地躺在被子裡,“這樣好,省力氣……等等,你乾嘛呢。”
她驀然睜開了眼,瞪著自己被腰帶一圈一圈纏起來的手腕,“你你你……你彆亂來。”
司雲靖的動作沒停,慢條斯理地說,“你的怪癖我都記著。其實你上次說的沒錯,這樣捆起來是挺夠勁的。今晚試試。”
“彆!我沒怪癖!我好得很,什麼怪癖都沒有!不是,我今晚沒騙你,我真沒騙你……唔唔……讓我說完……唔唔唔……”
第二天早上起來,臨時去市集裡買了輛青篷馬車。
幾萬人的中原小城,生活步調都是慢悠悠的,小城裡的馬拉起車來也是慢悠悠的,司雲靖策馬疾馳半個時辰,回頭一看,馬車在身後沒影了。
停下原地等候,等車趕上來了,再繼續往前疾馳半個時辰,回頭一看,馬車又沒影了。
如此反複了幾次,隻得放緩了趕路的速度,駿馬邁著小碎步跟隨著馬車旁邊。
池縈之終於歇了個早晨,好好喘了口氣。
等到了中午,夏天的日頭當頭照下來,小城買來的馬車又不是什麼上好的材質工藝,她在悶熱的車廂裡被顛得七葷八素,感覺還不如騎馬呢,把馬車扔在路邊,又換了驟雨卷風。
一個白天折騰下來,腰酸,心累,池縈之氣成了河豚,摸著手腕處的紅印,整晚上沒理罪魁禍首。
直到晚飯後,司雲靖遞過來一個竹筒,她打開看完,心情突然轉好了。
竹筒裡的加急密報,傳來了千裡之外的消息。
“陛下手諭發到了平涼城裡的隴西王世子處。池世子夜裡接了旨,連一天都沒等,當夜便啟程出發,前往南唐母親處侍疾。 “
“你記掛的你哥哥那邊的事,替你辦妥了。”
一行人包下了整間客棧,十來個親衛坐在周圍護衛著,司雲靖正經地坐在方桌對麵, “彆氣了。”
池縈之把密報來回看了三四遍,小心地收起來,正經地回答,“不氣了。”
司雲靖終於收斂了點兒,一路沒再出彆的岔子,順順當當往北,比使節隊伍提前半個月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畿地界的當晚,沒有驚動任何人,還是歇在青陽驛。
入住青陽驛的當晚,新的密報傳到了手頭。
“隴西王世子驗明身份,已入南唐。因其純孝感人,特許入雍都母親處侍疾。睿王請旨趕往邊境處迎接。”
“好快呀。”
池縈之算了下日程,他們這邊還沒從南唐回到京城呢,那邊已經往返一個來回了。
司雲靖倒不覺得奇怪。
“有你曲師父看護著你哥哥,腳程自然比尋常人快多了。”
說到這裡,他敲了敲桌子,把池縈之遊離到了千裡之外的神智拉回來,
“我看你母親不像是重病的樣子,你們兄妹倆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你們就這麼不待見平涼城裡的父親,一個兩個都往母親處去。”
發生在她哥身上的事過於怪力亂神,池縈之沒法說清楚,最後如此解釋,
“我哥哥……在平涼城過得不好。他還是去母親處比較好。”
臨睡前,她忍不住反複想象著白日裡身為睿王的哥哥,趕往邊境,麵對麵探望沉睡的‘池懷安’的那個場景。
自己想想都會感覺頭皮發麻,哥哥這個當事人的感觸,應該會更加的詭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