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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

自然明白。正是因為如此,周大海才會一再幫助原身。即便是在饑荒年代,自家都沒糧的時候。若不是有這層關係,周大海未必會出手。但不論周大海出於何種考慮,原身得益是事實。

哎!沈煦心中歎了一聲,還是跟著周明友去見了周大海。

周大海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底氣並不是很足,言語間還帶了幾分懇求的味道。

“她這罪名要是定下來,真被送去農場改造,那邊幾兄弟都得受牽連。有怎麼一個媽,愛軍的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愛紅還沒出嫁呢。還有光宗和耀祖,他們才多大,難道也要跟著受人指指點點,被人說有一個犯人奶奶?

“三子,就當大伯求你。你放心,等她出來。我會和族裡幾位長輩做主,把她趕出周家,讓她滾出上水村,回娘家去。”

趕出上水村,這就完了?

沈煦搖頭,“大伯,對不起,我辦不到。我沒有去控告她換孩子,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

周大海喉頭一堵,“不管怎麼說,她總歸養了你一場。你就當是報答她的養育之恩,不行嗎?”

“養育之恩?”沈煦差點笑出來,“大伯,你覺得我需要她的養育之恩嗎?如果她不把我調包過來,我現在和親生父母生活得好好的,吃穿不愁,還能受更好的教育,日子不知道多美滿,哪裡需要她養育?

“更彆說,她對我算得上養育嗎?她有認真養育過我嗎?大伯,你應該清楚,這些年,我多少次差點死過去,都是因為她。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也都是因為她。

“大伯,你對我的好我記得。但你讓我去幫她說話,幫她脫罪。絕無可能!”

周大海張著嘴,還想再說點什麼。

沈煦又道:“大伯,你還記得明好嗎?”

周大海愣住。明好!怎麼會不記得呢!明好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如果明好被人收養,養她的人家對她如同向桂蓮對我一樣。你是什麼心情?你會對她的養父養母感恩戴德嗎?你會放過他們嗎?看在養育之恩?”

後頭養育之恩四個字咬得極重,充滿了諷刺意味。

說完,不待周大海反應,直接起身出了門。

周明友和周明蘇從屋裡轉出來,看著呆呆出神的周大海,彼此對視一眼。周明蘇坐在原本沈煦的位子上,給周大海倒了一杯酒。

“爸,世上最難的就是感同身受。彆人或許沒法理解三子,但你應該是能理解的。可偏偏勸他大度的不是彆人,而是你。三子說得對,如果今日處在他這個位子上的人是明好,你還會說這番話嗎?”

周大海張著嘴,無法言語。

周明蘇一歎,“我跟劉安南生活的那六年,章家鬨了無數次,我們也吵了無數次。每次街坊鄰居總會說,我該懂事一點,大度一點,不能太小肚雞腸。章家對劉安南有恩,劉安南能有今天全是因為章家。如今還恩是應該的。我不能攔著。攔著就是恩將仇報。”

她一聲嗤笑,“恩?章家是對他劉安南有恩不假,但跟我周明蘇有什麼關係?他們都不是我。在他們眼裡,章家是難得的好人家,畢竟寧肯自己艱難,也要收養劉安南,還對他勝過自家孩子。誰能說不是好人家呢?

劉安南知恩圖報,也是好男人。畢竟為了還恩,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自己老婆和孩子了。可每每聽到這種話,我都想撕爛他們的嘴。有時候也會想,如果能讓他們成為我,也來嘗嘗這種滋味就好了,看到時候,他們還能不能輕描淡寫說得出這種話。”

“爸,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你想想明好。她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裡,是什麼處境呢!你如果不想她也同三子一樣,被養父母苛待,還有人勸她要記得養育之恩,那麼將心比心,彆再找三子了。

“三子記得你的好,但你也不能仗著這個一再為難他不是?彆把你們之間的情分給磨沒了。”

若說周明蘇是以自己為切入點,用心換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那麼周明友就簡單粗暴得多。

“要我說,二嬸壓根就不值得你幫!就是要把她撈出來,也該是那邊幾個當兒子的急,沒有你這個做大伯子的忙上忙下,他們反倒一邊看著的道理吧!

“爸,不是我說你。你平時做什麼事都挺有分寸的,怎麼一碰到二叔家的事,就不對頭了呢?你也找過公安局,找過革委會,都問過了。他們怎麼說的?偷盜大隊公共財產,挖社會主義牆角,罪名不大也不小。端看怎麼辦。

要是能讓村裡人鬆口,這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們村這些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抓了二嬸,他們什麼都得不到,最多出口惡氣。哪有到手的好處實在?隻要那邊願意賠償鄉親門的損失,鄉親們自然會答應放過二嬸。

彆說那邊沒錢。愛軍不是有工作嗎?每個月留五塊家用,其他用來賠償。隻要他肯出個幾年,也就夠了。要是他不願意拖幾年時間,也容易。他嶽家有錢,他婆娘嫁妝也是一筆,借一點,當一點,七七八八加起來,也差不多能讓大家鬆鬆口。

還有愛國哥跟愛黨哥呢!他們手頭是沒什麼錢。但他們有一把子力氣,能賺得了工分。隻要他們簽欠條,隊上幫他們先墊著。往後用他們每年的工分抵扣。也是可以的。你是大隊長,你出麵,劉叔叔他們也不是不能賣你這個麵子。

但那邊願意嗎?二嬸親兒子都不願意,你指望三哥願意?爸,你這事做的可不太地道。”

全程被周大海瞪著,周明友仍然把話說完了,末了,還道:“爸,你也彆這麼看著我。我知道,你是我老子,我不該這麼說你,不合適。但我說的是真心話。

“反正這事,我站三哥。今天我幫你把三哥叫過來,想來想去,總覺得不應該。你要是還想找三哥,彆叫我。反正我是不去了。我沒這個臉去!”

站起來,進屋,關門,不再搭理。

周大海掙紮了良久,最終化為一聲長歎,起身出了門。

周明蘇:“爸,你上哪去?”

“去那邊看看!”

周明友有些話說得不錯,向桂蓮還有幾個親兒子呢!

********

周家。

周愛國默不作聲。他不知道該怎麼辦。讓他眼睜睜看著向桂蓮被送去農場,他心裡不好受。但要他出麵賠償,他也拿不出這麼多錢。更何況,劉豔華和周雙鶯對他說了許多。他是有老婆,有女兒的人。如今眼見又要有兒子了。他總得顧著自己這個小家。

因此,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便聽從妻女的,乾脆什麼都不說。

他做悶葫蘆做慣了,周愛黨也沒指望他,率先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他不同意。

“大伯,你也彆怨我不孝順。那是我媽,我親媽。她落難,我能不心痛嗎?但我能力就這麼點,我能怎麼辦?你說得輕巧,拿工分抵扣。可我們家還有好幾口人呢,不得吃喝?光宗和耀祖不得讀書?不讀書,日後哪來的出息?

“咱們每年的工分就這麼些,到年底也分不來多少錢,就是省著點,把糧食拿出一部分抵錢,也是遠遠不夠的。我們總不能就此不吃不喝吧?除掉我們一家四口的花銷需要,還能剩幾個子?這要是賠償,得賠到猴年馬月去?”

周愛黨看向周愛軍,那意思不言而喻。

周愛軍蹙眉,對他這種甩鍋的行為很是不悅,但還是開了口:“大伯,你彆看著我有工作,有個好嶽家,覺得我生活不錯。咱們家出了這樣的事,嶽家意見已經很大了。我哪裡還敢跟他們借錢?就是我開口,他們也是不肯借的。

就說這工作吧。媽剛被帶走,廠裡便收到了風聲,閒言碎語不少。現在領導們怕是已經在開會商量要不要留下我了。若不然,你覺得我今天為什麼會被放假?”

周大海非常不高興,“你們這意思,是都不管你們老子娘了?”

周愛軍搖頭,“當然不是!那是我媽,不管彆的兄弟怎麼想,我總是做不到袖手旁觀的。要真這樣,我還配當人兒子嗎?”

周愛黨中了一箭,惡狠狠瞪著周愛軍。

周大海麵色稍緩,“那你是個什麼打算?”

“大伯縣裡認識的人多,我想勞煩大伯疏通疏通,最起碼不能讓媽在裡頭受苦。”

“你說的對。這點我會去辦。”周大海點頭應了。

周愛軍又說:“至於其他,大伯且多給我幾天時間。我嶽家不願意出手,我的工作也不知道還留不留得住。我就是想出錢給鄉親們賠償,也拿不出來。

我想著,看能不能找朋友們借點。隻是村裡這麼多戶,家家戶戶都得賠一筆,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也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借。”

周大海張嘴想要說什麼,周愛軍明白他的意思,搶先道:“我知道大伯心地好,自然願意幫。但你願意,大伯母和明蘇明友他們願意嗎?即便他們都願意。大伯,這麼多錢,您真拿得出來?”

自然是拿不出來的。即便周明中在部隊待遇高,還有津貼補助。但他也是要養老婆孩子的。每年給父母寄回來的有限。雖說這個“有限”對於村裡人來說,已經很多了。但跟這回需要的賠償款相比,也是杯水車薪。

周明蘇手裡倒是有幾千塊錢。但周大海無論如何也沒法同女兒開這個口。畢竟周明蘇離了婚,一個人帶著孩子,這些錢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是萬萬不可能讓人打這筆錢的主意的,包括他自己。

就這麼看來,向桂蓮的事情,還真成了一個大難題。

周愛軍長歎,“大伯,我再想想辦法吧。我去跟佳佳和嶽父好好說說,看他們能不能鬆口。”

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周愛黨與張麗芬對視,皆是同一款懵逼臉。

自家人知自家事,就周愛軍的德性,他會這麼好心,拚著欠一屁股債,甚至可能需要用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去還的風險,也要保全向桂蓮?

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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