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桂蓮,你出來!開門!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可砸了!”
換孩子的醜陋行徑被人揭穿,真相大白,向桂蓮的身上又多了一重罪名,成了全村公認的老鼠屎,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一回家自是關起門來,夾著尾巴做人。開門?哪裡敢開!
可是,拍門的人怎會輕易離去?喊話的聲音更大了。
住得近的人家紛紛探出頭看熱鬨,“怎麼了,這是?”
“還能怎麼!向桂蓮當初把辣椒油的方子賣了,口口聲聲說是三子的東西,她做人老娘,想賣就賣呢!合著三子壓根都不是她兒子,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看熱鬨的群眾:哦哦哦???!!!
二話不說,加入到拍門的行列中來。
“向桂蓮,你有本事賣方子,有本事你開門啊!”
門沒開,但門內傳來向桂蓮的聲音:“你們都把我們家值錢的東西全拿走了,還想怎麼樣!”
“呦,就你們家那點錢,一共都沒五十塊,分到每家,才幾個子兒?至於值錢的東西,就那點家具?賣都不一定能賣出去!糧食還都給你們送回來了!”
向桂蓮更氣了,“把我們家的細糧換成粗糧,我們還賠了隊裡一年的工分收入呢!你們怎麼不去搶!我告訴你們,這門我就是不開!你們都把我家裡翻個底朝天了,我們家還有沒有東西給你們,你們心裡不清楚?你們就是一群土匪,強盜!”
這話說得還真在理。參與過抄家的都知道,周家是真的沒啥東西了。
但周家沒有,周愛軍有啊!周愛軍可是端著鐵飯碗的,一個月二十多塊呢!再說,這不是還有方佳佳的嫁妝嗎?不說縫紉機值三百多,光陪嫁的鋪蓋都不少錢了。
他們顧慮方家,不敢下手拿。可若是方佳佳主動拿出來給周家抵債呢?自家婆婆若是被抓走,眼見要吃牢飯了,她還能無動於衷?
大夥兒揣著小心思,拍起門來更有勁了!
“直接砸吧!我看向桂蓮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他們家那點東西就想把這事揭過去?門都沒有!那天在他們家拿的所有東西加起來,怕是都不夠兩百塊。他們賣方子可是得了五百呢!再說,我們損失的,何止五百!”
“對!之前看在三子的麵上,大家不好做的太絕!現在可不一樣了!彆仗著自己是大隊長的親戚就囂張。就是大隊長在這裡,也是一樣!去,大花,你男人呢?他可是村支書,把他叫過來,還有陳貴生這個治安隊長和沈雲霞這個婦女主任。咱們村的乾部全都來。真以為周大海一個大隊長可以隻手遮天!”
“周大海這個大隊長還是大家選出來的呢!雖然這些年他確實為大家做了不少事,但功勞歸功勞,可不能讓他這麼糊弄我們。我們的損失可不小。”
“要是辣椒油的副業能持續下去,咱們每家每戶,一年最少也能有兩三百的賺頭。向桂蓮,你自己算算。我們上水村一共多少戶!你以為你們家那點東西能抵得了?做夢吧你!”
“賠錢!不賠,直接送去革委會!”
……
土磚房。
田鬆玉雖然沒去打穀場,卻也已經聽說了事情的經過。等沈煦回來,眼神亂瞄,欲言又止。想說點什麼,又怕刺痛沈煦的心。
倒是兩個孩子單純,沒這麼多心思,仰著小臉兒說:“爸爸,我們要改姓嗎?”
“對!”沈煦一手一個,將兩人抱在膝上,“三娃還沒有取名字,這次改姓換戶口本,順便把三娃的名字定了。”
因為沒取名字,三娃至今連戶口都沒上。不過這在農村十分普遍,好多孩子都是長大才上的戶口。
三娃高興起來,“那我叫什麼?”
“叫沈繁。繁星的繁,你喜歡嗎?”
書中三娃回到沈家後,就叫沈繁。對於這個名字,沈煦不打算改。他從來不覺得改了名字,就等於改了命運。自然也不覺得依舊叫沈繁,會再度走上書中的結局。
有他在,書中因為主角光環而給配角們帶來的惡意,他絕不會允許存在。
三娃並不認識這個字,但他仍舊很開心,點頭如搗蒜,“喜歡!爸爸取的,我都喜歡!”
沈煦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又說起今天向桂蓮帶著周光宗和周耀祖上門的事。
“爸爸之前怎麼和你們說的,還記得嗎?”
三娃高舉右手,“記得!保護媽媽!我有保護媽媽的,還有保護姐姐!他們推姐姐,我就打他們!”
小拳頭握緊,奶凶奶凶的!
沈煦又問:“還有呢?”
“還有……”三娃眼珠骨碌碌轉了好幾圈,聲音細下來,“找大爺爺,找大花奶奶!”
他,光顧著為姐姐報仇,把欺負姐姐的都打趴下,對於這點……嗯……忘記了。
燕子在旁邊扯了扯沈煦的衣角,“爸爸,我本來是打算去找他們的。我剛想出門,你就回來了。”
沈煦神色稍緩,“嗯!爸爸知道了!燕子記得,這很好。”
忘記了的三娃噘著嘴,腦袋耷拉下來。
沈煦又說:“三娃做的也很好,知道保護姐姐。”
小臉兒又揚了起來。
“不過,下次不能再忘記了。”
三娃猛點頭,“我一定不會忘記了!”
沈煦抱緊了他,“爸爸不是說你不對。但是你們還小,如果真打起來,你們是打不贏奶奶他們的,對嗎?”
三娃張著嘴剛想說自己很厲害,便遭沈煦瞪了一眼,“你是打了周光宗一拳,但那是趁他不注意。你自己想想,以前你們鬨矛盾,你打贏過他嗎?”
三娃垂首,當然是沒有的,因為每次他還沒還手,向桂蓮就會衝出來幫著周光宗和周耀祖打他。想到這裡,三娃吸了吸鼻子,眼中起了層霧氣。
“你打不過周光宗,打不過周耀祖,更加打不過奶奶。就像今天,奶奶打你,你反抗不了,就會吃虧,會受傷。不但你自己難受,姐姐和媽媽在一邊看著也會難受。她們想要幫你,就會衝出來替你擋,這樣,她們也會受傷。”
三娃歪著腦袋想了想,看了看田鬆玉,又看了看燕子,最後說:“我明白了!我不能讓媽媽和姐姐受傷。我打不過沒關係,爸爸打得過。爸爸幫我打!就像今天一樣!如果……如果爸爸不在家,我就去找大爺爺,找大花奶奶。總之,找打得過的人幫我打!”
他鼓起兩邊腮幫子,“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到姐姐和奶奶。我會長大的,長大後,我就可以自己保護媽媽和姐姐了!”
沈煦失笑,“對!”
三娃咧著嘴嘻嘻笑起來。燕子十分認真地看著沈煦:“爸爸,奶奶真的不是我奶奶嗎?”
“是!她不是你奶奶!”
燕子突然抱住沈煦,“爸爸,我好高興!她不是我奶奶,我以後可以不用叫她奶奶了。真好!”
小孩子的感情如此直接,表達也如此坦率。
沈煦又是欣喜又是感慨,將兩個孩子放下來,哄他們自己去玩,他這才抽出手牽住田鬆玉,“今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還好!你放心,我很好。肚子裡的孩子也很好。你……”田鬆玉終究問了出來,“你跟那邊……”
“斷了!都斷了!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不必理會他們,我們隻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田鬆玉反握住他的手,“你還有我,還有三娃和燕子。”
沈煦微怔,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擔心自己知道叫了二十多年的媽居然不是親媽,反而是仇人,心裡不好受。
“我沒事。不是安慰你。我是真的沒事。說實話,最初知道真相時的情緒波動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反而是鬆了一口氣。我跟他們再也不會有任何關係。”
瞧他表情平靜,田鬆玉心頭大石落了地,也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他對那邊的態度。恍惚想起他這段時間的改變,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夫妻倆正溫存的時候,周家那頭,眾人已經風風火火地闖進去,拖著向桂蓮上了牛車,前往縣城革委會。
次日。沈煦便著手改戶口的事情。這回他沒有找周大海,而是找了劉金水。拿到證明直接去了派出所。這年頭改名並沒有後世那麼複雜,手續也相對簡單,一切都很順利。
重新叫回前世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沈煦還是很高興的。畢竟他對周愛民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歸屬感。有時候彆人叫他周愛民,他好幾回都沒反應過來。
回到上水村,還沒進家門,便見周明友在路口等著,瞧見他,便說周大海請他過去一趟。說完,神色變了變,又說:“三哥,我爸在某些方麵有些固執。他要是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你彆和他計較。”
沈煦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
周明友被他看得有些發毛,硬著頭皮說:“二嬸被抓了,以偷盜大隊公共財產,挖社會主義牆角的罪名。目前關在公安局,之後會被送去農場。我爸想把人撈出來,可村裡人不答應,這事就辦不成。”
所以找他,是希望他說句話。畢竟方子是他的。隻要他鬆口,村裡人也沒轍。
沈煦懂了,但見周明友苦笑:“三哥,我爸那人其實沒啥壞心,他就是覺得二叔死得早,那邊他得看顧著。二叔當年死的時候,求他照顧孤兒寡母,我爸答應了,就把這些當成了他的責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