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修】(1 / 2)

知青院。

這個點,老知青都已經吃過飯出門乾活了。過不久便要準備下種早稻,地裡得收拾一下,再有需交給食品廠的豆豉和辣椒粉也得料理。趁著如今日頭好,自是一堆的事等著做。

沈向陽等人剛來,隊上額外給予了兩天的適應期。高峻和文敏商量著去看老知青乾活,也順便在村子裡逛一逛,了解一番上水村的情況。

屋內,隻留下沈向容在收拾床鋪,聽聞動靜,轉頭看了一眼,見是沈向陽,說了句“回來了”,便接著整理東西。

“姐,這都見麵了,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們都來上水村了,還得在這裡生活這麼久呢,多得是時間慢慢認識,你急什麼?”沈向容看著他,眼中透著幾分促狹,“他理你了嗎?”

沈向陽腦袋耷拉下來,“沒有!”

噗嗤一聲,沈向容笑出聲來,“想也知道,不會理你。哪有你這麼乾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不懂嗎?你這麼乾,怕是非但處不好關係,還會適得其反。他要麼把你當成套近乎巴結的,要麼……”

語音停頓下來,眸子裡的笑意更濃了。

沈向陽疑惑道:“要麼什麼?”

“要麼,覺得你腦子有病!”

沈向陽:……

見他情緒有些低落,沈向容話鋒一轉,停下手裡的活,坐在沈向陽身邊,拉住他的手,“姐姐知道你是好心。說起來,你的做法是不太妥當,卻也非一點用處都沒有。至少,東西送出去了,不是嗎?”

“送出去有什麼用,他壓根不想收。”沈向陽喪著一張臉,“要不是我跑得快,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他一定會讓我原封不動的拿回來。”

“最起碼東西到了他手裡啊!如果他吃了,算是他接受了這份心意,我們就有借口再去叨擾。如果他不吃,他總要找機會還回來,這般一來二去,也有借口來往,對嗎?”

然而沈向陽並沒有怎麼被安慰到,情緒反而更低落了,“那又如何?還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呢!或許他根本不在意我們,不想認我們呢?”

沈向容一頓,神色跟著落寞起來,轉而又恢複如常,“那便隻當我們沒有親人緣分。總歸我們決定來上水村,也不是想讓他怎麼樣。就像爸媽說的。

從前我們家如日中升的時候,不知道他的存在,不能撥亂反正,沒有給過他半分庇護。如今家裡落難了,又何必給他平添負擔呢?

畢竟同我們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二十多年,朝夕相處的人都可能一夜之間變了樣。更彆說他跟我們素不相識,要談感情,實在太過為難他了。”

這個翻臉不認人說的是誰,二人心裡都清楚。

正因為清楚,沈向陽才更是生氣,他疼騰一下站起來,“彆跟我提他!他不想認我們,我還不想認他呢!爸媽剛被抓走,隻是看押,罪還沒定呢,他就急著要撇清關係了!非但如此,還上趕著幫忙搜羅證據,好一副大義滅親的嘴臉!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沈向陽眼眶泛紅,“要不是他,或許爸媽不會……”

沈向容環顧四周,見沒人,鬆了口氣,搖頭說:“爸媽的事情很複雜,跟他關係不大。”

“你還幫他說話!”沈向陽快氣死了!

“我不是幫他說話,我是談事實。”

其實京城局勢緊張,爸媽的事,在爺爺去世前就有征兆,同那位關係確實不大,爸媽是注定逃不開這一劫的。這點沈向陽心裡清楚,但在那位做出如此寒心的事情後,他心裡總不舒服,聽不得彆人為他說話。

沈向陽撇嘴,“那也不許說!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怎麼看,反正我是不可能原諒他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說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沈向容瞪眼,“誰說要原諒他了!”

她一指戳過去,“就你這張嘴!怎麼還是這樣的脾氣,一點就炸,總改不了。”

又是一歎,“向陽,咱們家現在不同以往了。把這性子收一收吧。以前有爸媽在,有爺爺在,都能護著你。你就是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也最多是落個心直口快的名聲。說得好聽點,還能算是直率爽快。

如今不一樣了。小心禍從口出。就像今天,舅舅花了多大力氣才幫我們假造好簡曆,遮掩住真實身份,不用遭人白眼。你這嘴上沒把門,一股腦說出來,被人聽見怎麼辦?”

“我……我也是看著沒人才說的。”見沈向容皺著眉,沈向陽忙改了口,“我以後不說了,不論有人沒人,都不說了。”

沈向容鬆了口氣,她家弟弟就算孩子氣了些,缺點不少,但總歸還能聽得進她勸說,答應了的事也一定會努力做到。

“不隻這件事,還有待人接物上,你也注意一點。能與人為善便與人為善,儘量不要起衝突。”

沈向陽莫名其妙,“我哪有跟人起衝突?”

“是還沒有,但也差不遠了!”沈向容佯怒,哼了一聲,“彆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在牛車上,你難道不是故意打斷高峻和文敏?不讓他們插嘴?在火車上,你就擠兌好幾回了。”

沈向陽瞪眼,“他們兩不是什麼好人!姐,你沒瞧見嗎?高峻自打在火車上看見你,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我不過言語擠兌兩句,沒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就不錯了!他當自己是誰呢,那點小心思以為誰看不出來啊!

不就是見你長得漂亮起了色心嗎?發現我們吃得好喝得好,對火車上那麼貴的東西買起來眼都不眨一下,態度就更殷勤了!還有文敏,三句話不離領導人的思想言論,左一個集體主義,右一個**。話裡話外都是我們隻顧自己享受,不管人民群眾,資本主義做派。

嗬嗬,不就是我們有好東西沒分她一份嗎?我們吃自己的用自己的,乾她什麼事?誰跟她是集體?同一個地方插隊,就是集體,就非得把好東西送給她?她怕是做夢比較快!

合著在我們跟前,她是貧苦群眾,我們成資本做派。那這天底下還有那麼多比她過得困難的人呢,怎麼沒見她把自己的東西給彆人?跟那些人比起來,她就不是資本做派?”

沈向容按著太陽穴,隻覺得腦仁疼,“行了行了,我就說了一句,倒是惹得你劈裡啪啦一籮筐話。”

沈向陽怒氣收斂,“姐,我不是對你,我是對他們。”

沈向容自然知道他這數落非是衝自己來,歎道:“也是我們一開始沒想太多,財不露白這句話說得對。總歸現在意識到這點還不算晚。總之,從今日起,我們多留個心眼,凡事多想一想。姐姐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正是因為知道,才讓你更注意些。

有些事我們自己心裡清楚,防範著就行,沒必要一定鬨出來。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總歸特殊時期,我們要加倍小心。

姐姐知道,家裡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很多事情我們以前不需要操心,便也沒往這方麵想過。你不懂,姐姐也不懂。沒關係,我們可以學。犯過一次的錯誤吸取教訓,不要再犯。往後多留心身邊的事,謹慎一些,低調一些。

最重要的是,我們姐弟倆都要平平安安地把家裡這個難關度過去,爸媽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們不要再讓他們擔心。”

沈向陽眼神微暗:“這個難關真的能度過去嗎?”

“能的!一定能的!爸爸說了,他相信,他為國家和人民流過的血受過的傷,即便一百個人裡,九十九個都忘了,總還有一個記得。會有那麼一天,會有人為他主持正義,洗刷冤屈。爺爺也說,誰都會生病。我們的國家隻是病了而已。我們應該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沈向陽垂下頭,“也不知道爸媽現在怎麼樣了!”

說到這點,沈向容也是憂心忡忡。農場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姐弟倆儘皆沉默。好一會兒,外頭傳來敲門聲。

沈向容轉身打開門,便見沈煦站在跟前,提著小布袋子,裡頭是巧克力和牛肉罐頭。

“我們素不相識,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們拿回去吧!”

果然,被自己料中了,這位原封不動又給送了回來。

沈向容笑著接過布袋子,“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

沈煦搖頭,欲要離開,腳尖本來已經挪動了一步,忽然頓住,看向姐弟二人,“巧克力和牛肉罐頭不說在我們陽山縣這樣的小地方,便是在省城也難得一見。你們手裡這些東西,除了我,還有彆人知道嗎?”

沈向容一怔,愣愣搖頭。

他們在火車上雖然出手大方,但還是起了幾分警惕之心的,沒從行李裡拿東西,隻在車廂買。因此,高峻和文敏是沒見過這些的。

沈煦又說:“那就彆拿出來了。不要讓人看見。就算是自己要吃,也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吃。吃完了,把包裝袋子和罐子丟遠點,或者埋起來。”

若說他之前的問話讓沈向容疑惑,那麼現在這話沈向容哪還會不明白。他是怕這些東西給他們引來麻煩。沈向容緊了緊拿著布袋子的手,心中一凜,“我知道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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