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黃老太一顆心都懸了起來。暈倒這招,她用過很多次,卻還是第一回有人請了醫生在現場。她閉著眼睛,拚命告訴自己,不要慌。隻要她不動,沒人能證明她是裝的。
她感覺到幾位醫生在給自己檢查,有人在把脈,有人在聽診,有人在測血壓。一陣翻來覆去之後。她聽到三位醫生的結論。
“老太太沒問題。”
黃家的兒媳婦跳了起來,“沒問題?怎麼可能沒問題。要沒問題,我媽會暈?你們是哪個醫院的庸醫?”
醫生一:“我行醫二十多年,頭一回聽到有人叫我庸醫。”
醫生二:“我們都在市人民醫院任職,三個人裡,行醫時間最短的也有十五年。在醫生行業裡都是有口皆碑的。”
醫生三:“我們梁家世代行醫。我梁振興不敢說醫術卓絕,但還不至於在這種小事上斷錯診。我說這老太太沒問題,便是沒問題。”
圍觀者中,有人認出了他們。
“我去過人民醫院,見過左邊那個醫生。我媽上回不舒服,就是他給看的。他醫術不錯的。就給我媽開了一毛錢的藥。我媽吃了兩次就好了。”
“我也記起來了。之前我姑婆住院,我去看她,見過右邊那個醫生,聽說我姑婆的手術還是他做的。”
“梁振興?梁家!我知道了!我聽說過,梁家祖上出過好幾位禦醫呢!那是妥妥的中醫界的泰鬥。梁醫生既然是梁家的後人,那麼肯定不會錯。”
黃家兒媳婦臉色難看起來,“要你們多什麼話!你們說他是禦醫之後,就是禦醫之後了?誰能證明?再說,誰規定的,禦醫不會出錯?”
梁振興沒與之爭論自己是否有錯,而是淡定地從包裡取出一根針,那針可不似平常針灸所用,比之大多了。
“是不是禦醫之後不重要。大清已經亡了幾十年了。但我能證明黃老太沒問題。”他拈著針直接紮進黃老太人中。
下一秒,黃老太猛地蹦躂起來。
眾人:……
圍觀者竊竊私語。
“原來是裝暈啊!”
“裝得還真像。我跟黃老太十來年鄰居,沒想到她還有這本事。”
黃老太臉色鐵青,“什麼裝暈?我就是暈了!我不過是……不過是剛剛醒過來而已!”
梁振興將針放回去,說:“老太太中氣十足,脈相平穩,心肺功能雖比不過年輕人,但在同齡人中,是佼佼者,算得上身強體健。”
黃老太怒瞪。
黃家兒媳婦扶著她,“我媽也不是第一回暈了。你彆血口噴人,胡說八道誣賴我媽是裝的。我媽要是身體這麼好,以前她怎麼暈過好幾回?”
梁振興沒說話。沈煦反問:“黃老太以前暈過去的那幾次,是不是每次都剛好在家裡遇上事,彆人找上門的時候?黃家是不是每回都能因為黃老太暈倒躲過一劫,或是占到便宜?”
一針見血。
圍觀群眾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哎呦!這位小夥子,你還真沒說錯!黃老太太每次暈倒,都是家裡出事的時候。她一暈,對方就不好再動作了。合著,她每回都是裝的啊!虧得黃家一直說黃老太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呢!敢情,是借著黃老太訛人呢!”
有人猛拍大腿,“上回我媽跟黃老太吵架,黃老太暈過去,黃家為此還問我們要了五塊錢的賠償呢!黃老太,你用這種方法訛人錢財,也不怕哪天自己真的暈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黃老太還想多活幾年呢,哪聽得了這個話。
“好啊!我就知道你是個黑心肝的!居然敢咒我!張翠竹,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竟是直接衝上去扭打起來。
幾位公安上前將二人分開,把黃老太一左一右架起來。黃老太慌了,“你們乾什麼!”
沈煦笑眯眯說:“還能跟人打架,可見三位醫生沒說錯。老太太身子好著呢!既然老太太身子沒問題,那就跟幾位公安同誌走一趟吧!”
黃家兒媳婦上前拉住黃老太,“你們不能抓我媽!你們……”
誰知,話還沒說完,又一位公安上前,將她也給拷了起來。
都是平頭老百姓,之前不過是料想著公安會如以往一般和稀泥,這才胡攪蠻纏。現在知道公安是來真的。尤其那冰涼的手銬一拷在手腕上。黃家兒媳婦瞬間腿就軟了。
沈煦回望蔣曾兩家,“各位如果現在搬出去,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仍是不肯搬。那就跟黃家人一樣,去公安局走一趟吧。到時候是判三年還是五年,由國家法律說了算。”
他的目光在幾位老太太之間逡巡,“暈了也得帶走。大不了讓我請來的醫生跟著去。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醒過來。即便你們是真暈也無妨。先送去醫院治療。好轉後,再入獄就是。這點律法裡麵也是有的。彆想著耍手段,靠暈過去就能逃脫製裁。如果所有人違法的人都這麼做,國家還要法律乾嘛?”
這算是堵死了他們一切退路。
蔣曾兩家對視一眼。讓他們就此搬出去,他們不想!可是去公安局,被判刑,他們更不想。黃家的前車之鑒擺在眼前,他們能怎麼辦?
沒想到既然遇上了硬茬子!兩家人咬牙,萬般無奈之下,做出決定。
“搬!我們搬!”
三家同盟瞬間瓦解。沒了蔣曾兩家,單單一個黃家獨木難支,更何況公安手銬都拷上了,又豈是他們能夠再用撒潑耍賴的辦法得逞的?
黃家兒媳婦看向黃老太,“媽?我們……我們怎麼辦?”
她渾身瑟瑟發抖,腕上的手銬讓她如墜冰窖。她很想說,搬,他們也搬。可她不敢說。黃家是黃老太做主。如果黃老太不同意,她自作主張說出這話,必定討不了好。
黃老太這回臉色是真的蒼白了。她費了很大的力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搬!
既然目的達到,倒也不必將事情做絕,沈煦朝四位公安點頭。公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將手銬解開,放了黃家婆媳。
黃家兒媳婦癱坐在地上,劫後餘生,心有餘悸。
沈煦嫌他們搬得太慢了,依舊讓跟著來的其他幾個小夥子幫忙。這般一來,勞動力足夠,便是三家的東西瑣碎,不過半天,也全部搬出了屋子,全部堆放在巷弄裡。至於接下來他們去哪,沈煦可就管不著了。
蔣家曾家湊一塊嘰嘰喳喳,他們先前並沒有想過會被趕出來,因此不曾留後手。如今失去住所,竟是不知該何去何從。兩家人商量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找個什麼地兒落腳才好。
黃老太看著眼前的院門,眼中透著濃濃的怨憤與不甘。眸子裡劃過一絲寒光,黃老太轉身,找上蔣家曾家。
蔣家曾家聽完她所說,想到沈煦的手段,有些躊躇。
黃老太恨恨道:“他能讓公安抓人,是因為我們霸占他的房子。現在我們可沒在他的房子裡。這巷子人人能走,人人能坐。公安憑什麼再抓我們?”
蔣家曾家麵麵相覷,聽上去,好像是這個理?
見他們依舊下不了決心,黃老太恨鐵不成鋼,“難道你們想就這麼放棄這棟房子?你們可想好了,放棄了這裡,你們以後有這本事買這樣的四合院嗎?”
這樣的四合院一座好幾萬。他們哪來那麼多錢。就是原先他們隻占這座四合院的三分之一,那也得至少一萬打底,隻會比這個數高,不會低。對他們來說,這也是不可能的數字。
蔣家曾家一咬牙,“好!我們聽你的。”
不多久,門外再次傳來幾位老太太的哭嚎。其中自是以黃老太聲音最大。
這回他們沒有把矛頭直接指向沈煦。而是拐了個彎,找到這一片街道辦事處的同誌,以及被沈煦請來還沒走的幾位公安。
“同誌,你們都是人民的好同誌,你們可得為人民服務,幫幫我們。我們知道以前是我們不對,不該占著彆人的房子不還。我們知道錯了,現在也搬出來了。可這事太突然,讓我們一時間去哪裡找住的地方。同誌,你看看我們這些老老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