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誤入禁區(二合一)(1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11508 字 5個月前

溫熱的呼吸似有似無地刮過耳廓, 寧適喉嚨口一動,不大自在地側過頭,餘光卻沒挪開。

大伯母在門外溜了一圈,咕噥了一句“人上哪兒去了”, 聽到腳步聲遠了, 雲知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到這房間來了?”

見她退後一步, 寧適整了整襯衫,“……你也沒說不能進你房間。”

雲知無奈了, “這兒是我大姐姐的房間。”

寧適訝異地抬了抬眉毛。

兩家既為世交,林公館“禁區”一說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

寧適自顧自地踱出兩步, “我說一進來, 就覺得這屋子哪裡怪怪的……”

此刻臥室光線昏暗, 隻能勉強辨個桌床椅凳的大致方向,雖看不分明, 隱隱然確透著一股意味不明,雲知生怕大伯母去而複返, 不願久留, “咱先出去吧, 你將機片放哪兒了?”

話音方落,但聽“嘩”一聲, 寧適拉開一扇窗簾, 光線當即映了進來,雲知嚇一跳,“你掀簾子做什麼?”說著, 快步向前, 正要將簾子攏回去, 手一握,愣是頓住了。

寧適借光尋到留聲機片,剛搬起來,見她怔怔站在飄窗邊,不覺奇道:“怎麼了?”

偏院的銀杏樹正對著窗,其中一根枝丫懸著一串金燦燦的鑰匙——正是從她屋裡不翼而飛的那串。

雲知喃喃道:“怎麼會在這兒……”

寧適近上來,順她視線看去,“你的?”

她下意識點頭,又搖搖頭,“是沈……彆人寄我這兒保管的,我以為丟了……”說著,她撚起窗扣推開,發現有點距離,便想著去攀那靠近外牆麵的大樹杈子。

“哎哎你……”寧適忙放下機片去攔她,“穿裙子爬樹,你還有沒有點女孩子的自覺啊?”

看她麵露窘色,寧適回頭,看屋中沒有什麼長條物件,索性自己翻過窗,一腳往樹上蹬去。

雲知給他嚇一跳,“你悠著點……”話都沒說完,見他三下兩下越過去,穩穩立在樹當中,一伸手就夠著了鑰匙,略微嘚瑟地衝她晃了晃,“拿什麼謝我?”

銀杏樹給他晃得簌簌發落,她忙說:“你先趕緊回來,當心給掉下去了。”

“你是怕我掉下去,還是怕鑰匙掉了?鑰匙掉了不要緊,要是摔斷了腿,你可得上醫院給我做看護。”他嘴上說著俏皮話,手一拋,先將鑰匙拋進去,雲知眼疾手快一撈,正巧落在手心裡。

這時,忽聽下邊有人喊了一聲:“誰在樹上?!”

聽是榮媽的聲音,雲知一驚,又聽榮媽吼道:“大太太,三太太,家裡遭賊啦!有賊爬上了咱公館的樹!”

寧少也給這振聾發聵之聲震住了,一著急,褲腿卡在樹杈上,再一抬頭,發現連窗戶被關了上去。

雲知退到玻璃窗後邊,雙手合十,做了萬分抱歉的動作,小聲道:“寧少,你先穩著,我給你找梯子去……”

“……”

寧適無奈擺了擺手,示意她先撤。

料想她是怕給人察覺進過這間屋,他是客倒無妨,回頭林家太太不知得怎麼數落她。

雲知收了窗簾,躡手躡腳打開屋門,見左右廊道無人,這才奔下樓去。

正逢楚仙和幼歆放學回家,聽得榮媽吼的這一嗓子,嚇得花容失色,不曉得該進屋好還是留外頭安全些。小伯湛上趕著要瞧熱鬨,叫三伯母攔得遠遠的,她跺著腳說:“天都還沒黑呢,彆又是伯昀招來的牛鬼蛇神伐?都躲回去,誰曉得是不是帶了槍支的賊?”

大伯母從客廳出來,聽到這話臉色當然不好,正慌著神,就看到雲知架著個竹梯往花園奔去,一把攔住問:“五丫頭,你這是做什麼?”

“我瞧寧適少爺給困樹上了,下不來……”

幼歆聞言,驚叫:“你說樹上的那個人是寧適哥哥?”

寧適費了好大勁才把褲子拽出來,眼見幾個大小夥兒夾槍帶棒地殺來,忙吆喝道:“是我!”

寧少是公館的常客,府內的傭人認出是他的聲音。寧家的老司機看清是自家少爺,連連“唉喲”幾聲,“我的少爺啊,你怎麼……哎,這下邊沒杈的,彆動彆動!”

幼歆看他掛在這高聳樹端,嚇得舌頭的捋不直了,“你你你……怎麼跑樹上了?”

“我手帕飛樹上了。”他從衣兜裡翻出帕子,揮了揮,看到雲知扛著梯子望來,忍不住衝她眨了下眼。

雲知隻覺得這銀杏樹高招風,萬一不小心跌下來可不得了,哪會注意到什麼眨不眨眼的?幾個男人接過梯子,剛架住,寧適就敏捷地上了腳,風風火火往下溜,直把所有人再嚇個膽戰心驚。

他人還沒落地,幼歆就衝上去道:“你是屬猴的麼?帕子而已,沒了大不了再買,爬這麼高,沒摔死可要把人給嚇死哩……哎,瞧你手腕都刮破了,我給你拿藥酒去。”

幼歆一溜煙拋開,楚仙卻仰頭望著筆直的樹乾,又瞟了他一眼腳上的拖鞋:“這你都能爬的上去?”

寧適:“怎麼,想看我再表演一次?”

自是遭來了一番製止。連素來溫婉的大伯母都忍不住說了他好多句,又一個勁要留他吃飯,寧適有禮有節表達歉意之後,瞧雲知為了避嫌站離得遠,才擺手推辭。

回去換鞋時,趁她從身旁經過,他小聲說:“之前我把你當成賊,這回我為你被當成賊,可算扯平了吧?”

她一愣,隨即失笑:“這次算我欠你的。”

本來在低頭係鞋帶的寧大少,聞言綻出了一個笑。

雲知當然沒瞧見,她手插入兜裡攥著鑰匙串,默默犯起了嘀咕。

不像是刻意掛上去的,而是被人從樓上拋出來卡在了樹上。

正上邊朝北是大伯的主臥,但要是站在三伯那屋用力擲出來,也不無可能。

晚飯後,雲知在花園裡觀望著分析了一番,發覺這很難作為判斷誰拿走鑰匙的依據。雖不知是誰,但就這麼轉頭丟花園裡,可見這人既不知鑰匙來曆,也沒有據為己有的意思。如果不是恰巧懸在了樹上,恐怕她都要誤以為是自己落下了。

“總不會是拿錯了?”

*****

與此同時,三樓主臥內,大伯母喬氏正衝著林賦厲抱怨著:“那個王豔芝是越來越過分了,你是沒聽見她那個語氣,‘彆又是伯昀招來的牛鬼蛇神伐’……” 喬氏還原了一下三伯母的腔調,“謔,好在掛樹上的是寧家的小少爺,要真進了賊,還得賴伯昀身上不成?”

林賦厲換了件居家棉袍,揀起報紙半賴著沙發說:“弟妹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你何必同她較真呢。”

“我犯得著和她較真?”見林賦厲心不在焉的,喬氏也沒繼續這個話茬,她就著他身旁坐下,“話說回來,伯昀那實驗室若總是這麼不得安生的也不是辦法,要不,咱們勸他換個工作?以他的文憑和學識,去哪兒成就不了一番事業的?”

喬氏搖了搖頭,“你懂什麼?伯昀他們的科研項目是從英國帶回來的,換實驗室、換個單位,做的不還是同樣的研究。”

“那、不做這個研究不就好了?”

“要勸你勸,”林賦厲說:“反正我是勸不住。”

“老爺……”

林賦厲放下報紙,“他這門研究非同小可,但凡有所成,不說救國救民的那些口號詞令,也足以讓各大商會、洋行蜂擁而至了。”

喬氏蹙起眉頭,“你不曉得伯昀那個脾氣啊?他不就是不願意和那些洋人合作,才被尋了麻煩麼?”

“年少氣盛,哪還能沒點骨氣。我同他談過,當下的國情和局勢如何,他心裡不是沒譜……之前他死倔著沒轍,如今鬆了口,我已經托通利洋行和寧會長那邊去疏通過了。”

“你疏通的了一家兩家的關係,還能堵了所有心懷不軌的人?”喬氏道:“連寧會長都要瞧那些法國人、英國人的臉色,我們來上海才多久?商會的人興許能給你麵子,其他地方多得是不認識你的人……要說十年前,爹還算和京城有點關係,現在這局勢,三天換一個總長五天換一個總理的……你的那些‘點頭之交’還能真給咱家遮風擋雨不成?”

她絮絮叨叨,直把林賦厲的眼睛說瞪起來,“還有完沒完了?敢情這生意場上的事,你比我還門清?”

“我……”喬氏眼眶一紅,聲音弱下去,“我也是擔心伯昀的安危……之前曼兒那樣……當時我就和你說不對……結果呢?伯昀是我的命,我不能再讓他擔任何意外了……”

“你這又扯到哪兒了?曼兒那事能一樣麼?”見妻子落淚,林賦厲隻好將臉色收了回去,“出不了什麼大事,大南實驗室新來了那個沈教授你知道吧?”

喬氏問:“就是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

“他們沈家是從同治帝開始做將軍,現如今北京政府裡可謂舉重若輕……沈教授要是在大南出了什麼差池,整個上海灘都要動蕩一回。”林賦厲道:“你當中毒那次,警察廳怎麼會那麼快就捉到凶手?”

喬氏琢磨著這番話:“可上回你找他合作,不是沒有回音麼?”

“畢竟項目還沒成形,他也是需要多番考察的。你沒發現伯昀和他走近了許多?近來實驗室也沒再出過什麼亂子了。這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你在家中自然不曉得這些。”

“原還有這些瓜葛。你早些告訴我,也省得我擔驚受怕……”

林賦厲拍了拍她的肩,“行了,你彆給弟妹一兩句話就戳慌神,她沒見識,你也和她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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