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並沒有馬上拒絕林傾的提議,在他看來,自己的人生已經邁入了新的階段,那麼過去的事情該放下就要放下了。
愛情都有了,時間也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何必把自己局限在以前的陰影裡。
夏桉讓林傾把曲譜先發過來看看,如果三天之後,他覺得不行,就會直接回絕林傾,當然,如果林傾在三天之內覺得有更合適的人,也可以直說,夏桉會退出。
夏桉也看了這首曲子,林傾的眼光很不錯,如果單是鋼琴曲,的確有些單調,他改編的那一小段曲子,如果換成小提琴,的確更夠讓整首曲子更加豐滿。
夏桉也和夏鶴行說了這件事,夏鶴行當時正在廚房裡殺魚,聽到這話,麵不改色的轉過頭微笑,手上動作不停,麻利地將魚開膛破肚,這場麵看上去怪變態的。
“可以試試。”夏鶴行笑著,“你不也是想要拉小提琴的嗎?”
夏桉抱著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要是我拉不好怎麼辦?”
夏鶴行挑眉,“那又怎麼樣。”
夏桉一愣,歪頭一想,好像也是,自己就算拉不好,也沒什麼損失,總之先嘗試一下,也不會吃虧。
於是夏桉傻笑一聲,“說的也是。”
夏鶴行將魚處理好,放進鍋裡,打算燉一鍋魚湯。
自從兩人確定關係之後,夏桉就經常到夏鶴行家裡來,這裡已經成了夏桉的第二個家,在不知不覺之中,房子裡已經充滿了夏桉存在的氣息。
“不過說起來,好久沒見到餘慎行了。”夏桉說道,微微蹙眉,突然提起餘慎行,當然不是因為想他了,隻是覺得餘慎行突然隱身,有些不太正常而已。
夏鶴行洗了手,“被揍了一頓,短時間內不會來。”
“嗯?”
“而且他現在應該也正在忙著掌控家業,餘家旁支不少,都想著瓜分一塊肉,餘慎行有手段,但想要完全掌控家業,不簡單。”夏鶴行說道,“在他能贏過我之前,他不可能出現在你麵前。”
夏桉恍然大悟,然後又笑著看向夏鶴行,“那他應該以後都不會出現了。”
夏鶴行輕笑一聲,“為什麼?”
“因為他肯定贏不了你。”夏桉拍了個馬屁。
夏鶴行眉眼微微彎起,走到夏桉麵前,低下頭,輕輕在夏桉嘴角印下一個吻,“真甜。”
夏桉耳朵紅紅的,知道夏鶴行是在誇他嘴甜。
“有多甜?”夏桉故意反問。
“是讓我想多嘗幾次的甜。”夏鶴行說道。
夏桉捂著小心臟,發現說情話他還是敵不過夏鶴行。
“那這幾天,要不要住在我這兒?”夏鶴行說道。
話題突然跳到這兒來,夏桉一愣,“啊?”
“練習拉琴。”夏鶴行說道,“這裡書房隔音不錯,也不會擾民。”
夏桉想了想,還是搖了頭,“還是算了吧,我要是在這兒住了,霍蛟肯定會生氣。”
自己隻要和夏鶴行走得近一點,霍蛟臉色就會不好看,自己要是住到夏鶴行這兒來,估計霍蛟也能收拾東西搬過來。
夏鶴行也想到了霍蛟,微微皺眉,“……好吧。”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
夏桉在決定重拾琴技後,回家之後,就去了三樓,他以前的小提琴都放在這邊,黎女士會讓人定期過來保養,所以小提琴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夏桉看著放在架子上的小提琴,先腦子一片空白的發了會兒呆,然後才伸出手,將琴拿了起來。
拿起小提琴的這一刻,夏桉心無雜念,心情甚至可以說是平靜。
平靜到他有些想笑。
他以為自己還會看到餘慎行滿臉是血的樣子,但事實上是,關於餘慎行的那些事情,仿佛都被一層薄霧籠罩,已經看不太清楚。
他恍恍惚惚覺得,那個時候故意挑釁自己的餘慎行,其實很幼稚,而對當時餘慎行的舉止而感到憤怒的自己,同樣也很幼稚。
成長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當時的自己看不透餘慎行扭曲的態度下藏著的感情,隻是下意識的覺得恐懼,想要避開,結果被逼到了陰影裡。
但轉念一想,還是自己心理不夠強大,如果足夠強大,就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
夏桉覺得如果讓自己回到過去,他還是會打爆餘慎行的狗頭,但絕對不會因此而陷入陰影裡。
夏桉深吸一口氣,將那些紛亂的思緒全部甩開,將小提琴拿起來,在鼻尖聞到木香時,心情也平靜了下來,夏桉閉了閉眼,拿起琴弓——
“噶——”的一聲。
夏桉:“……”
這鋸木頭一樣的聲音,他可太熟了。
他第一次拉小提琴的時候,就是這種鋸木頭一樣的聲音。
夏桉大受打擊,穩了穩心緒,再次動手,又是“噶——”的一聲過後,琴弓斷了。
夏桉愣了愣,看了一眼手裡的弓,將它放到一旁,然後起身,去換了一把新的弓。
這回聲音正常了,夏桉鬆了一口氣,心想外表雖然看不出問題,但琴這麼久沒拉,還是鏽了。
斷斷續續的琴音流出,夏桉試探的拉了幾個音過後,歪頭想了想,選擇了自己最熟悉的一首曲子。
因為好幾年沒拉琴,一開始動作還有些不太流暢,但在練習了幾遍之後,琴音傾瀉而出,逐漸連成了一首完整的曲子。
夏桉眼睛亮亮的,指尖在不自知的顫抖,神情帶著幾分雀躍。
接下來兩天,他把琴房重新用了起來,專心致誌的開始練琴,一時間把夏鶴行拋在了腦後,霍蛟樂見其成,還特意給夏桉買了一把新的琴,重新讓人整理了琴房,巴不得夏桉能一直住在這裡,最好出來之後,連夏鶴行是誰都忘了。
但夏桉沒想起來,夏鶴行自己來了。
老夏和黎女士高高興興,王嫂見狀,還特意去買魚,打算給夏鶴行燒魚。
隻有霍蛟黑了臉。
夏鶴行笑著,“桉桉他人呢?”
“樓上琴房呢。”黎女士說道,欣賞著自己的美甲,“桉桉又重新開始拉琴了,好像說是有個學弟請他合奏,這幾天一直練曲子呢,飯都是我們送上去的。”
“是嗎?”夏鶴行抬頭看了一眼,“那我上去看看他。”
“行,你去吧。”黎女士笑著。
夏鶴行上了樓,琴房的門並沒有關嚴實,能聽見裡麵傳來的琴音,夏鶴行走過去,慢慢推開門,看到了站在房內,脊背挺直,正在拉琴的青年。
夏鶴行沒有貿然進去打擾他,隻是站在門口,聽完這首曲子之後,才開口,“進步很大。”
夏桉猛地扭頭,在看見夏鶴行的瞬間,眼中迸發出了光芒,“你怎麼來了!”
說完,又眉眼彎彎看著夏鶴行,像是想要被誇獎的小狗,“你剛才聽見了?有沒有什麼需要改正的地方?林傾給我的曲譜,我覺得有些小細節可以稍微修改一下,正好,你進來聽聽,剛才那個是原版,我給你拉一遍改過的。”
夏桉讓夏鶴行坐好,然後才架起琴,深吸一口氣,閉上眼,開始拉琴。
琴音悠揚。
夏鶴行還記得夏桉小時候,收到第一把小提琴時的樣子,夏桉小時候就表現出了強烈的好奇心,對所有東西似乎都充滿了興趣,什麼都想學,但什麼都學不長久,但因為自己送他的那把琴,夏桉一直堅持了下來。
老夏和黎女士那個時候還忙於工作,時常不著家,家裡總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夏桉或許是覺得寂寞,又或許是怕他寂寞,每天晚上放學回家,都會給他拉一首新的曲子,然後眼睛亮亮的等著他的點評。
夏桉其實不聒噪,但隻要他存在的地方,仿佛就充滿了人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