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瓷這晚做了許多夢。
多到醒來的時候已經忘了夢到什麼,好像在歡笑聲中和人跳了一曲又一曲的阿根廷探戈。
世間的所有都融進了這段探戈,從若即若離,再到纏綿一體。
最後全都化為最原始的欲.望和挑逗,青澀又瘋狂的,他們一寸寸點燃著彼此的極致感覺。
那種奇異而又陌生的愉悅感,酥入骨髓……
午後的陽光鍍上了董瓷的麵龐,被暈染得像隨時會消失般的透明,眼睛卻是純粹濃鬱的迷亂。
她有一瞬的失神,仿佛回到了那間林中樹屋,四周彌漫著本不存在的濕熱的情潮。
欲罷不能。
董瓷感到一陣頭疼,大約是昨晚喝多了。
她走進浴室衝了個澡,清醒了許多,卻在經過鏡子時停了停,忽然想起了十八歲時的自己。
六七年的時光,到底改變了什麼呢?
或許是瘋狂吧。
那種放縱肆意,任性妄為,為達目的有種不顧後果的瘋狂,卻也有種酣暢淋漓的痛快。
此時,門外傳來傭人的聲音:“太太,您醒了嗎,夫人請您去喝下午茶。”
“太太”的稱呼似乎提醒了董瓷什麼,她自嘲的笑了,突然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變。
還是從前那個人。
隻要達到目的,她並不介意拿自己當籌碼。
小瘋子。
董瓷仿佛聽到有人這麼叫她,低啞又曖昧的,像歎息又像怒罵。
她搖了搖頭,甩開了這些念頭。
顧夫人遠嫁香江豪門多年,不僅做事情的方式變化,生活習性也有變化,比如吃東西的口味。
或許是考慮到兩人要聊的話題,她並沒有把董瓷約在外麵,直接約在了露台。
初冬的B市已經很冷了。
好在今天陽光不錯,照在連一貫態度冷淡的顧夫人臉上,也顯得和氣了幾分。
她手裡捧著精致的茶杯,難得的衝董瓷笑了笑,“B市的日式、法式茶點常見,你之前在英國讀書,想來習慣英式的,所以讓酒店送來這些。這家酒店的英式下午茶挺出名,你嘗嘗。”
“謝謝。”
董瓷當成了早餐,從下往上,一個個的吃,姿態看似隨意,舉手投足卻優雅得體,挑不出錯。
顧夫人歎了口氣,“自從瓊生出意外後,我一直很想抱個孫子。雖然你和琰生的婚姻有些複雜,但是我真心希望你們能滿足我這個願望,那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孩子。”
董瓷慢騰騰地擦拭著嘴角,“夫人已經有孫子了,所以還是直接說正題吧。”
顧夫人有些尷尬,“你對長輩總是這樣的態度,就難怪你們父女倆的關係鬨得那麼僵。”
董瓷頓時沒了胃口,放下餐巾便起身,“我還要去一趟公司,失陪了。”
然而剛走了沒幾步,就被上樓來的顧芳菲攔住了,“你有沒有禮貌,我媽話都沒說完你就走?”
董瓷氣定神閒,顧夫人忍著怒意過來打圓場,“好了,菲菲,你嫂子是忙人,她不是故意的。”
顧芳菲見自己媽都偏袒外人,越發不忿:“有什麼好忙的,換了彆的明星嫁到我們這種人家,都是要息影從夫,在家伺候公婆的。就你拋頭露麵,拍的還都是票房毒藥!”
顧夫人不想節外生枝,“那些都是拿獎的電影,票房不高很正常……”
“不就是當了黎主席的乾女兒,媽你至於幫她貼金嗎?”
顧芳菲鄙夷的看了董瓷一眼,“她能進我們顧家門,難道是因為這些?不就是因為那個孩子!”
“夠了!”
顧夫人厲聲喝止,讓傭人把鬥雞似的女兒帶出去了,這才能安靜的和董瓷把話說完。
董瓷見顧夫人主動拉開顧芳菲,就知道她肯定是有所求,果不其然。
“媛愛理事會很快要選新的副主席了。”
“所以呢?”
“我希望以後你能多陪我和黎主席應酬應酬。”
“抱歉,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董瓷開口便拒絕了,“芳菲說得對,我電影票房不好,經紀公司最近幫我接了些其他工作。”
顧夫人臉色沉了沉,“如果是錢上麵的事,我可以補償。”
“不用,我不缺錢。”董瓷轉身便走。
顧夫人的手滑過胸前的珍珠項鏈,不動聲色的問:“那董院長的那些畫呢?”
董瓷的腳步立刻停住了,她緩緩轉過身,“已經找到了?”
顧夫人不無得意的笑了笑。
董瓷試圖掩飾情緒的波動,“我要先確認才行。”
“可以。”
*
董家的那些畫是特殊年代流落在外的。
董瓷的曾外祖是知名書畫家,流傳於世的作品卻並不多。不過,相較於焚燒成灰和打成紙漿,董家收藏的畫作至少還保存了一批,即使後來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