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大學士是個清風道骨正派之人, 第一天見麵,他看著楚聞霖,便緩聲告誡道:“我不會因你是從何出身又是何人扶持你而論斷你, 隻望你跟著我學有所獲,未來能恪守本分, 做好職責所在。”
楚聞霖微微彎了腰,認真答道:“學生明白。”
官服加身第一日, 例行是要上朝叩謝皇上的。
楚聞霖身著闊袖紅底官服, 腰束玉帶, 手中拿著朝板,跨過門檻, 緩緩走去大殿, 袍上的金線在陽光下不時閃著光。
他向前走著, 餘光卻發現了站在前列的一個男子正轉過身來審視著他,眼神有如實質。
楚聞霖將怪異感壓下, 俯身跪下, “臣楚聞霖伏蒙聖恩,得進內閣, 自當飾躬自勵,奉公竭力, 以報聖上。”
“起來吧。”嚴邊宗淡淡說完,便沒在說話了。
這時那名先前一直看著楚聞霖的男子, 往前走了一步, “父皇, 前幾日地方呈上來的有關春旱一事, 兒臣想要親自南下, 以撫百姓……”
原來他是太子。聽聞他好功近利, 如今一看倒真的確實有些。
見嚴邊宗沒有再理會自己,楚聞霖便默默回了列。
但是經此一事,全朝都該知道嚴邊宗不怎麼器重他了。
前麵的大學士回頭看了他一眼,讓他放寬心來。
楚聞霖笑著微微點了點頭。
他的本意不在於此,所以其實他也沒想在朝堂有什麼作為。
——
今日正巧,後宮皇後辦了百花宴。與前殿不同,這裡都是螓首蛾眉,輕雲出岫。皇後邀請了京中的貴女,這其中當然也有褚殊華。
說是百花宴,其實也是為了太子的婚事,所以這些貴女也都有備而來,衣著豔麗卻不壓皇後風采,皆圍在雍容華貴的皇後周圍,就是要得她的一份歡心才是。
而褚殊華在這裡,倒顯得有些尷尬了。
她身有殘疾,且有過婚嫁,是不可能再被許配給太子的,但她又是公主之女,雖然這個公主與當今的皇帝嚴邊宗並非同母一胞,但是皇後還是給了她一些麵子。
褚殊華也知道她的意思,也不湊上前去,就當真是來賞花而已,走在人群後麵,緩緩走著。
宮中的花都是由花匠精心栽培的,開的花團錦簇賞心悅目,她低頭嗅了嗅一株春蘭,不禁覺得沁人心脾,緩緩勾起了嘴角。
但是卻總有人見不得她好。
“這不是褚姐姐嗎?”一個身著鵝黃襦裙,腰若束素唇紅齒白的女子走了過來,“真是有些年月不見了。”
褚殊華看著她沒有說話。
“姐姐是不記得我了嗎?”女子乖巧的歪了歪頭,“我是茹卿啊。”
“自然不會忘記妹妹。”褚殊華笑了一下,“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況我們這麼久沒見,你生得是越發好看了。”
柳茹卿捂著嘴笑了一下,“姐姐說笑了,姐姐才是明豔動人不可方物呢。對了,姐姐的腿可否好些了?”
“還是那樣子。”褚殊華神色平淡,柳茹卿看著眨了眨眼,“是嗎?真是可惜,當初姐姐可是全京第一貴女呢。”
當初所有人說起褚家一個世子,一個嫡女都說是驚才豔豔之人,他人不及這兩人萬分之一。隻是可惜發生了那場意外。
“對了,聽說你招了個好夫婿?怎麼也不與我們說道說道。”柳茹卿眯著眼,卻依舊能看見裡麵滿藏的惡意。
以前她拚了千萬分力氣,就是為了趕上褚殊華,如今褚殊華落入塵埃,她自然也要來踩一腳才算出了那麼多年以來的惡氣。
褚殊華緩緩一笑,抬了抬下巴,“皇後娘娘正在喚你呢,你還不快過去。”
柳茹卿聞言愣了一下,轉過頭去卻發現她們已經走遠了,褚殊華怎麼可能知道皇後娘娘喚她。
誰知道,身後的褚殊華口中嘖嘖了一聲,像是喚狗一般,柳茹卿瞬間氣得滿臉通紅,原來她竟將自己當做是狗,她指著“你!”
往宮外走時,褚殊華走得很快,右腿拖著石板。身後的茗兒不斷喊著小姐慢些。
她握緊了手,暗暗咬牙,讓自己不要在意。
可是如何能不在意。
褚殊華深吸了口,她看向前方的天空,卻突然看見了楚聞霖的身影。
他身著紅色官服,走在陽光下,肆意灑脫,回眸間嘴角似還帶著笑意。他像是看見了自己,卻隻是停頓了一下又回過頭去,看不清神情了。
這時褚殊華才意識到,所有人都在朝前走,隻有她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