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2)

雲朝坊這種地方,晚上吵吵嚷嚷, 上午則是安靜的就和沒有人一樣, 每個房間橫七豎八睡著年輕女孩兒們,龜公老鴇就地抱著柱子, 打著瞌睡。

林蘇瓷一覺天大亮起來,門一開,婉兒一頭栽了進來。

“哎喲!”婉兒後腦勺直接砸到了林蘇瓷的腳背, 睡得迷迷瞪瞪的她摸著嘴角慢吞吞爬起來, “你們起的也太早了吧。”

林蘇瓷扶著婉兒,委婉指了指窗外金燦燦的陽光:“的確有些早, 還沒到午飯時間呢。”

“哈哈哈……”婉兒透過林蘇瓷看見薄薄刺繡豎屏後,宴柏深穿衣的身影, 乾笑了兩聲, 伸了個懶腰,拍著自己臉頰清醒過來。

“小弟, 你去問問那位大人想吃什麼,我去給弄。”

“柏深柏深,你吃什麼?”林蘇瓷扭頭。

“隨你。”

隨的意思就是跟著林蘇瓷吃。這個話他愛聽。

林蘇瓷立即掰著手指頭報數:“先來一碟炸魚乾,再來一盤紅燒魚,一份生魚片, 然後給柏深一碗碎魚粥。”

婉兒還真把自己當丫鬟使喚, 主動去張羅了早膳。

過了中午, 樓子裡漸漸熱鬨了起來, 婉兒可不敢繼續蹲在門外頭守門, 訕訕進了屋裡來。

這個已經被鳩占鵲巢的屋子完全變了樣,樓子裡輕浮的種種具是不見,坐在堂中的師兄弟倆衣衫整齊,頭挨著頭,小聲嘀嘀咕咕這些什麼。

林蘇瓷率先抬頭看了眼婉兒。

“師父說了,讓我跟著婉兒去風燼領域。”這事兒昨晚就說過一次,林蘇瓷提出來後,毫不猶豫道,“柏深,咱們都去唄?”

反正現在大魔君宴然當道,修真界也快亂了,躲到風燼領域去,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可。”宴柏深一點猶豫都沒有,幾乎是林蘇瓷剛提出,他就點頭答應了。

林蘇瓷歡呼著準備,而婉兒苦著臉,卻是如遭雷劈。

此地不宜多待,留下婉兒暫且收拾她的東西,宴柏深跟著林蘇瓷,回去那個林蘇瓷待了三年多的院子。

白日裡去走,林蘇瓷都快要昏了頭。他昨夜被追著亂跑一通,幾乎摸不清金家院子的方向。

裹著黑色鬥篷的宴柏深跟在他身後,隨著他散漫的步伐,任由他東轉西走,嘴角依稀有一抹弧度,那雙眼,緊緊注視著前麵自言自語的少年,沉寂了三年的溫度,逐步浮起。

“就該是這邊才對……”林蘇瓷幾乎花了一個多時辰,快要把主街來回走了兩邊,才摸到了一個綁著紅線的巷子口。他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給宴柏深得意地說道,“虧著我昨兒聰明,留了個記號,不然還真找不回來。”

“嗯,你聰明。”宴柏深今次的態度逐漸恢複了當初,沒有昨夜初見時的陌生。他態度溫和如故,一如既往地順著林蘇瓷的話吹捧著他家貓崽子。

巷子裡進去就好找多了。那金家院子破敗不堪,脫了漆的朱紅大門門環都掉了,林蘇瓷花了大力氣才推開來。

他生活了大半年,又閉關了三年的院子,就這麼隨著門的推開,展現在了宴柏深的眼前。

林蘇瓷要去收拾東西,被宴柏深拽著了袖子。

“告訴我,你在這裡是怎麼度過的。”宴柏深的聲音略有沙啞。

“怎麼度過的……”林蘇瓷摳了摳腦袋,恍然大悟。

他反手拽著宴柏深,在雜草叢生的荒廢庭院跑過,木質的沿廊經過幾年的未曾修繕,已經有些腐朽,踩上去跑時,發出了很大的嘎吱聲。

脫了漆的木柱,破了紙的燈籠,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兩旁,未得到很好侍養的嬌花敗了一地。林蘇瓷牽著宴柏深,大步路過一間一間滿是灰塵沒有人煙的空房間,長到半人高的草葉穿過木質沿廊的分析,擋在沿廊中間,被林蘇瓷抬手撥到一邊去。

“我和師父住在這裡。”再往前,是林蘇瓷昨天打掃過的房間。雖然還是充滿著破敗之感,裡頭的蜘蛛網和灰塵大體都掃弄過一邊,他也拎了清水來,擦了桌子。

失去門栓作用的房門被風一吹,嘎吱一聲自己就開了,根本不用林蘇瓷去推。

宴柏深抬步走了進去。

房間不大,擺著一張榻,一張屏風,落地燈盞還保持著古樸模樣,並未被破壞。

破紙窗戶下,是唯一被擦洗乾淨了的案桌,上麵還有不少符紙,筆墨紙硯堆放在一側,案桌上騰出來了一塊位置,上頭扔了一張皮草,毛茸茸的。

林蘇瓷指著桌子笑眯眯道:“看,這就是我的床。”

“我那時候又不得變回人身,本來師父想帶著我睡,可是他睡覺翻身,差點把我壓死,我就在這裡築巢了。”

林蘇瓷伸手拍了拍那張軟綿綿毛茸茸的皮草,感慨道:“這還是當時二師兄去狩獵來的六角鹿和赤兔,他要給我骨架,我都沒要,就留了皮,睡起來特彆舒服。”

一邊說著,林蘇瓷回憶著幾年前的窩,搖身變成貓崽,跳上案桌,熟門熟路在皮草窩裡轉了個圈盤下,窩成一團。

小貓崽翠碧的眸子舒服地都瞌上了,大大伸了個懶腰,一臉愜意:“真舒服啊~”

宴柏深垂眸看著他,窩裡的小貓崽身體放鬆,四隻爪子翻出了梅花墊,粉撲撲的,肉嘟嘟。

他伸手捏了捏:“嗯,舒服。”

林蘇瓷大方地很,任由宴柏深捏了會兒。未了又被抱在懷裡,揉了揉他的毛毛。

“我在這裡住了隻有半年左右,”林蘇瓷躺在宴柏深懷中,爪子扒拉著他的袖子,宴柏深漫無目的走著,那雙眼細細將這個院子一點點打量,想要把崽子不在他眼前時,生活過的地方記住。

“婉兒姐姐,還有淺淺姐姐,她們白天沒事了會來陪我,我們當時在學著寫話本,還寫完了好幾本呢!”林蘇瓷得意洋洋指揮著宴柏深進去了一間破敗的屋子。

屋裡頭灰塵滿滿。

宴柏深抬手捏了個訣,罩住了他和貓崽子。

“看,就在這兒!”

房間之中,淩亂的擺放著幾張案幾,上頭還堆著不少紙張。硯台裡的墨早就凝結成殼,粘著筆尖,固定在三年前的某一個瞬間。

林蘇瓷跳下來,重新化作人形。他走到案幾邊看了兩眼,給宴柏深比劃道:“這裡是我的位置,我一般都是坐在上麵,指揮婉兒姐姐和淺淺姐姐,有時候,阿霜姐姐和傲哥也會來。”

“這是婉兒姐姐的位置,她的字寫得很好看,一般我口述,她執筆。”林蘇瓷拍了怕旁邊堆滿了紙張的案幾,上麵還有不少乾枯的墨跡。

“淺淺姐姐研磨的時候,還會出各種主意。我反正是對淺淺姐姐特彆服氣,她什麼都敢想。”林蘇瓷指了指另一張桌子,“喏,這個是阿霜姐姐畫畫的地方。她畫的畫,保準比外頭世麵上的春|宮圖都還要好看!”

小貓崽高昂著頭,驕傲無比。

宴柏深一路聽到這裡,嘴角的那抹微笑終於掛不住了。

他目光深深:“……春|宮圖?”

“是啊,”大大咧咧的林蘇瓷根本沒有發現他身後宴柏深幽暗的目光,在裡頭翻了翻,找出一張邊角微微泛了黃的圖來,翻開看了眼,感慨,“瞧瞧,阿霜姐姐的這個畫,活靈活現,讓人一看就得讚歎她靈巧的心思,能把五個人安排的清清楚楚。”

宴柏深看清楚了那幅畫。他眼角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下。

這是什麼東西?

林蘇瓷還捧著畫歎息:“可惜了阿霜姐姐平日裡為了加速修行,很少有時間過來畫,半年的時間,畫的連十張都沒有。”

宴柏深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聽起來你還很遺憾?”

“可不是,”林蘇瓷對阿霜的畫工很是推崇,“你都不知道,當初有個修士來找阿霜姐姐的時候,看見了她畫的畫,直接掏了三千靈石賣了去!三千靈石!”

林蘇瓷羨慕不已:“若不是那個時候我無法化形,定要拜了阿霜姐姐為師不可。”

說著,林蘇瓷也不氣餒:“不過也無妨,我早先就和阿霜姐姐說好了。等我出來,就去拜她學畫。”

宴柏深看了眼畫,看了眼貓,忍耐:“學畫,畫這個?”

五個人不同體位裸|露而充滿色|欲的……春|宮圖?

闊彆三年有餘的手癢,讓宴柏深伸手捏著林蘇瓷的臉頰擰了擰:“嗯?”

林蘇瓷拚命拯救自己臉蛋兒:“當然了!這可是錢!畫一幅三千靈石!三千呢!”

宴柏深的手被林蘇瓷掰開了。

他反省了下自己。哪怕過了三年多,貓崽還是那個沒有長大的崽兒,哪怕看見這種東西,心裡頭想的都是如何換錢。

如果宴柏深提早知道,當初輕缶和師門裡的貧窮氣息會給林蘇瓷造成這麼大的影響,他說什麼也要把崽子用靈石砸到對錢沒有概念。

可惜,現在遲了。

林蘇瓷揉了揉自己通紅的臉頰,忽地卻笑了:“柏深,你好久沒有捏我了。”

當初的時候,他哪天不把宴柏深氣一通,捏臉,捏爪子,捏尾巴,宴柏深有時候氣急了,還把他翻過來一頓揍屁股。

也隻有宴柏深會這樣了。

也隻能有他這樣了。

林蘇瓷被捏了臉,還樂得笑,一口尖尖的小白牙,清晰可見。

宴柏深都不知道該氣他心大,還是該笑自己想太多。

罷了,還是那個傻貓。

也好。

院子並不大,林蘇瓷帶著宴柏深繞了一圈,喋喋不休把他所有的生活點滴都講了一遍。宴柏深豎著耳朵,專心聽著他不曾參與的過去。

未了林蘇瓷帶著宴柏深去他閉關三年的修室。

那修室外三層內三層的,重重疊疊。

林蘇瓷帶著宴柏深下著樓梯,抱怨道:“當初我就覺著這裡太隔絕外邊,哪來的這麼多門。可娘……啊呸,金前輩就說,必須要徹底把我隔在裡頭才行。”

三層的門以此推開,露出了裡頭活動範圍並不大的修室。

“我這三年就老老實實蹲在這。根本沒有時間的感覺,醒了就開始吸收藥氣,直到昨天,才徹底吸收完畢。”

簡單的修室,牆麵有鑲著幾顆照亮的明珠,一張矮榻,一個幾丈寬的浴池,牆麵挖了幾個洞,裡頭堆著不少貓糧貓玩具。

宴柏深一路走來,很是沉默,直到把這個修室徹底打量了一遍後,喃喃低語:“難怪……”

“嗯?”

林蘇瓷抬手去摸磨牙棒,沒聽清宴柏深的話,他茫然回頭。

宴柏深卻沒有告訴他,隻將這個地方牢牢刻印下來,淡淡道:“走吧。” 林蘇瓷又抱著一捧吃的出來,隨手塞給宴柏深一根磨牙棒。

“裡頭加了肉糜,二師兄專門去狩獵來的麂鹿,肉質特彆鮮嫩,好吃麼?”

林蘇瓷自己也含了一塊,吃得可香了。

隻要他手上有什麼,習慣性反手就給宴柏深塞一口,這個小習慣,他一直維持著,隻是宴柏深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沒有經曆過他的親密了。

宴柏深微微一怔,嘴裡一點點甜慢慢順著舌尖擴開。

“好吃。”他沙著聲音。

兩人離開了修室,宴柏深站在樓梯上,回眸看了眼。

就是這一層一層封閉的氣障,隔絕了他的感知。

他抬手,給這裡打上了一道禁錮。

既然要走,林蘇瓷就得把這些東西先收拾了。他的東西不多,當了三年多的貓,要衣服沒有衣服,要錢沒錢,赤|裸裸的就一個人,思來想去,最後帶上的也就是那一堆吃的和話本插畫。

林蘇瓷還振振有詞:“要是我們沒有錢了,賣了就不用去沿街乞討了。”

誰知這話引起了宴柏深的注意:“什麼乞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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