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礫和譚玉書兩個人沉默著對視好久,最終還是池礫敗下陣來,麵無表情道:“上車。”
譚玉書看了一眼池礫所說的車,一頭騾子拉著板車拴在路邊,這不就是他帶來的騾車嗎?
沒錯,就是,池礫淡定的拿起鞭子。
最開始是他爸開車把譚玉書拉來鎮醫院的,但他爸一會得走,不就沒有代步工具了嗎?於是池礫聰明的把譚玉書帶來的騾車開來了,還挺有意思。
一路上get到趕車樂趣的池礫興致勃勃的揮舞著鞭子,譚玉書盤坐在車上看著他拙劣的馭車技巧,暗自慶幸:還好他家騾子性格溫馴。
池礫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人,把譚玉書帶來的羊皮墊在身下,又在車上鋪了厚厚一層,坐著還蠻舒服的,就是回頭率太高了。
譚玉書病怏怏的出來,自然來不及束發,漆黑的長發逶迤在純白的羊皮上,猶如水墨畫般黑白分明,氤氳柔和,路上的行人幾乎一眼就陷進去。
而池礫麵容冷峻,鞭子揮舞間,露出手背上的赤紅薔薇,與頸邊的薔薇一起沾染著冷意,當視線移到他身上,便像驟然進入冰窖,原本從譚玉書身上獲得的幾絲旖旎神思,頃刻間蕩然無存。
這一柔和一冷冽的組合,悠閒趕著騾車的樣子,真可謂是人間奇景。
譚玉書雖然對這個世界的“車”很感興趣,但它們跑的真是太快了,眼前的一切都如流星般飛逝而過,難以挽係。
現在駕著騾車慢悠悠走著,倒得了許多怡然之趣。
城市還沒蔓延過來的小鎮,還不是處處鋼鐵怪獸、光怪陸離的樣子,路邊田裡長著不算高的玉米青苗,水泥混凝土橋下是蜿蜒的水流,這些熟悉的景象,終於勾起譚玉書的熟悉感,來到這個世界一直緊繃的精神,徹底放鬆下來。
譚玉書愉悅的欣賞著沿途的田園風光,突然視線一凝,揪住池礫的衣角:“池兄——”
池礫被他拉的一頓,叫停車:“怎麼了?”
譚玉書指著路邊驚訝道:“這路上怎麼有明珠棄於市?”
?
什麼明珠?
池礫跳下車,順著譚玉書的指引看,然後把臉板成一條線:“這是玻璃球,附近是酒廠,經常扔沒用的玻璃球出來。”
譚玉書將頭發攏在手中,蹲下身去,看著一顆顆乾淨剔透的玻璃珠子,不敢置信道:“照池兄的意思,這些都是廢品?”
“對,走吧。”
譚玉書卻沒動彈,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那我可以撿嗎?”
池礫:……
板著臉背過身去:“你撿,我不撿!”
騾車又悠閒的上路了,隻不過這次譚玉書麵前的羊皮上,灑了一大捧玻璃珠子,翠綠剔透的玻璃球陷在羊毛間隙還挺好看的,譚玉書伸出手撥弄著珠子。
他撥弄珠子的細微聲音無比清晰的傳入池礫耳中,池礫摩挲一下手指,在心中冷哼道:哼,沒出息。
鎮醫院離池礫家不算遠,很快就到了,池母正在院裡忙活,看見他們回來關切的問道:“沒什麼事吧?”
譚玉書下車施禮:“讓嬸娘擔心了,並無大礙。”
池母見他雖然行動無礙,但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便囑咐道:“快進屋吧,好好休息休息,我去地裡給你摘顆瓜,補充點維生素。”
“不敢勞煩……”
池母卻已然走遠,池礫在旁邊抱著臂敦促道:“還站在這乾什麼,你最好快點好起來,我可不會一直照顧你。”
譚玉書溫柔一笑:“多謝池兄。”
說罷也不再逞強,回屋枕著手臂趴下,將臉埋在臂彎裡。
發燒的後遺症還在,脊骨陣陣發冷,提不起什麼力氣,譚玉書隻想儘快睡著,撐過這場虛弱感。
不過他的願望落空了,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女聲,譚玉書抬頭:是池母!
池母說去就去,到田裡摘瓜,正挑著呢,突然間竄進來許多白豬。
彆看豬這種東西是家養牲畜,但它性子凶著呢,一到地裡就開始啃瓜,還有一隻衝著池母就竄過來,嚇的池母尖叫起來,隨手摘起一個瓜向豬腦袋上砸去,才把它嚇跑。
驚魂未定間,路邊站著一個人拿著一根樹枝哈哈笑著,池母一看,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混子,頓時勃然大怒:“你個爛#*&,要乾什麼!”
那人被罵了卻沒事人一樣,打著酒嗝笑嘻嘻道:“哎呀老嫂子,你這幾聲把我骨頭都罵酥了,我在這放豬,順道看看你~”
看著跑到地裡禍害的豬,池母眼睛都氣紅了:“你給我滾!”
那混子卻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李老板是存心看上池家那塊地了,正好前段日子“真假少爺”的事爆出來,周家明裡暗裡的整池家,他便借機向池家施壓,沒想到池父真就死扛。
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能讓池家緩過勁來,他那小舅子就給他出了個主意,讓池家的瓜不僅賣不出去,連地都種不成。
朱老三是鎮上有名的流氓,四十多歲的老光棍,每天灌幾斤酒,對著每個打他麵前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胡咧咧,趁著人不備就偷點東西,進派出所和回家一樣。
他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彆人拿他一點辦法沒有,久而久之隻能躲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