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將第一百五十四章:滎陽
“五百主,前方興軍處傳來軍情,發現魏軍遺留的灶火。涉百將稱,灶中深處餘溫尚在!”
趙佗眉頭一挑,魏軍留下的行軍灶還有餘溫,就證明他們離魏軍沒多遠了。
連續追了好幾個日夜,他這支千人的追兵終於吊到了魏軍身後,也不枉他們這幾天來沒日沒夜的急行軍。
“太好了,魏軍尚不知道吾等在他後方。若是趁機突襲,以有備打無備,吾等定能大破魏軍,到時候休說是我們了,就連五百主也一定可以升級爵位!”西乞孤雙眼一亮,看到了升爵的曙光。
相比於他,另外兩位來自河內軍的百將更是激動萬分。
“五百主,若是我軍此刻上前攻擊,定能大勝魏軍!吾請命做先鋒!”
“還請五百主下令,吾等河內軍一定勇往衝殺!”
眼見這兩個河內軍百將臉紅脖子粗,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趙佗澹澹一笑,他如今職務雖然還名為五百主,但實則手下掌管著千人,這批重新整頓的河內軍都歸他節製。
“爾等莫急,我軍雖然快追上魏軍了。但今天趕路已經很久,士卒疲憊,不可勉強前進。你們傳令下去,讓士卒減緩行軍速度,且今日紮營休憩的時間提前。”
聽到趙佗不僅不馬上追擊魏軍,反而還要降低速度,提前讓士卒休息,那兩個河內軍百將頓時急了。
其中大夫爵位的一人叫嚷道:“五百主,那支魏軍可是要突襲我秦國腹地啊,若是吾等沒有將其截住,讓他們攻……”
看著趙佗冰冷的眼神和板著的臉,那百將的聲音越來越小。
趙佗冷聲道:“軍令已下,汝等要違令否?”
“不……不敢。”
兩個百將頓時汗流浹背。
趙佗雖然年紀不大,但身上自有一股壓人的氣場。畢竟他連秦王都見過,連燕國太子都親手擒拿,怎會鎮不住這兩個小小的百將。
更彆說趙佗有公乘爵位,身後有著來自秦法的加持。
戰誅之法,讓他可以斬殺所有違令的手下。
秦軍從上到下,需要的隻有“服從”二字。
見兩人低頭告罪,趙佗才開口解釋道:“我軍已經連續加急趕路好幾天,就連我騎在馬上都覺得全身酸軟,更彆說是普通士卒了,他們肯定是全身疲憊,哪還有再戰之力。”
“所謂強弩之末,失不能穿縞。如今的我軍便是那根不能穿縞的弩失,若是不顧風險,為爭利而強行趕路,恐有覆軍之危。這就是兵法上說的: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裡而爭利,則擒三將軍,五十裡而爭利,則蹶上將軍。爾等明白否?”
西乞孤恍然大悟,忙俯首道:“多謝五百主教誨,屬下明白了。五百主果真是大才,吾等隻顧著眼前爭利,哪能想到此事背後還有許多風險。”
聽到西乞孤這麼一說,那兩個百將也連忙跟著道:“吾等愚鈍,多謝五百主教誨。”
“嗯,既然明白了。你們先下去傳達我剛才的軍令吧。還有派人傳信涉間處,讓他也放慢腳步,休憩士卒精力,小心不要被前方魏軍發現。”
說到這裡,趙佗又對那兩個河內百將安撫道:“你們放心就是,吾等晝夜兼程趕路來此,自然是要立下一場大功。隻是這功,還需等候合適的機會,急不得。”
兩位百將如搗蒜般點著頭,既崇拜又畏懼的領命下去。
趙佗知道自己那幾句得自李信教誨的兵法,是將他們唬住了,畢竟在這些底層出身的軍吏眼中,兵法這玩意兒可是非常的“高大上”,隨便說上幾句都讓他們“不明覺厲”。
同時趙佗一番威嚇之後又解釋寬慰,讓這些手下的心也忽上忽下,再不敢違抗趙佗的命令。
恩威並施。
禦下之術。
這就是趙佗在幾天獨自領軍的過程中,慢慢學會的東西。
他日後想要成為縱橫沙場的秦將,這些東西,都是必須要去學會。
為將者,對待手下,既要有恩,亦需要威。
眼見手下領命而去,趙佗看著西邊魏軍趕路的方向,臉上露出一抹笑。
“這魏豹腦子裡也不知怎麼想的,既是要突襲,還帶這麼多累贅。若無那戶牖鄉的一千鄉人僮仆,吾等想要追上來,怕就沒有這麼輕鬆了。”
……
此刻通往滎陽的道路。
周巿騎在馬上,滿臉無奈的看著長長的魏軍隊伍。
走在路上的魏軍士卒,個個神色疲憊,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麻木的往前邁動。
“如果我手下都是能征善戰的武卒,早就奇襲拿下滎陽,一把火燒了秦軍的軍糧。甚至都用不了突襲,同等兵力下,我魏國武卒絕對能在戰場上正麵擊敗秦軍。”
“武卒啊武卒……”
周巿搖頭歎息,想到魏國那支無敵於天下的精銳戰卒。
當是時,魏武卒縱橫列國。
在吳起將軍的帶領下,魏武卒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其餘均為不分勝負,從未有過一場敗績。
彆看當今秦國氣吞天下,連滅三國,但在魏武卒馳騁沙場的黃金時代,如今的虎狼之秦,不過是一頭被揍得嗷嗷叫的關中小狗罷了。
不僅河西五百裡儘數歸魏,就連函穀關也被吳起攻破,落入武卒之手。
魏國,才是戰國之初真正的大哥大。
魏武卒之所以強,是因為他們是從整個魏國精挑細選出來的善戰之士。
其選拔標準非常之嚴苛。想要成為武卒的人,要穿上三重甲衣,戴上頭盔,持戈佩劍,身上還要背負勁弩以及五十支箭失,最後還要攜帶三天的口糧,然後在一天之內急行軍一百裡。
隻有達成這個要求,才有成為武卒的資格。
用一句不客氣的話來講,魏武卒,便是精銳中的精銳。
如果周巿手下的這支軍隊是由武卒組成,從戶牖鄉出發奇襲滎陽,最多五天,五天時間,他就能將滎陽燒成一團灰!
想到這裡,周巿又歎了一聲,彆說是武卒了,就連普通士卒他都沒有多少,這支隊伍中除了三千上過戰場的魏卒外,還有一千來自戶牖鄉的青壯、僮仆。
這些人更加不堪,他們不著寸甲,穿著各式麻布衣服,手裡拿著木矛、木棍,走上一段距離就要狠狠喘上一口氣。
特彆是那些張氏僮仆,他們作為豪富家的仆人奴隸,平日做的都是些伺候人或是保家護院的事情,哪吃得下這種連續幾天急行軍的痛苦,路上不知多少僮仆哀嚎著想要逃跑。
幸虧隨軍壓陣的那個張氏之婿還頗有些威信,幫著安撫,再加上周巿砍了幾個逃跑者的腦袋後,才沒有出現逃竄的事情。
但周巿偶爾騎馬經過時,看到那些戶牖鄉僮仆、青壯露出的怨恨之情,心裡還是很無奈。
這些魏人,根本就沒有拯救國家社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