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落幕(大結局)(2 / 2)

秦將 起飛的東君 27831 字 7個月前

這位楚人出身的男子頗為灑脫,臨死前還對趙佗笑起來:“君侯啊君侯,我鐘離眛到現在都記得,當年就是在那淮水被你騙上了船,這一騙,就是一輩子啊!”

趙佗也笑起來,說道:“那叫騙嗎?我那叫救你!要不然你早和楚國一起沒了。”

鐘離眛是笑著離去的,他覺得自己這一生最正確的選擇,就是上了趙佗的船。

秦三世十六年,盤踞在漠北的匈奴人南下侵襲陰山放牧的南匈奴和月氏部落,秦將韓信率兵出征,遠赴漠北,犁庭掃穴,大破匈奴,斬首三萬,立下大勝。

在這場大勝下,一直在南方百越主持大事的秦將蒙恬因病去世。

同年,大秦左丞相馮劫壽終正寢。

秦三世十七年,昔日趙佗麾下大將樊噲去世。

臨死之前,他嘴裡還不停嘀咕著他是君侯的星星,對於當年趙佗向他和曹參、蕭何說的三星入夢之事,念念不忘。

秦三世十八年。

秦國在西域正式建立統治,成立西域都護府,都護由趙佗弟子彭越擔任。

秦三世十九年。

趙佗六十歲,須發已經出現白色。

他年紀雖大,卻因為長期養生鍛煉,精神非常好,朝堂上的權力依舊被他緊抓。

特彆是隨著先帝老臣一個個去世,他在朝堂的勢力很龐大。

陳平認為時機成熟了,再次向趙佗進行勸諫。

“今君侯已入花甲之年,皇帝則春秋鼎盛,若是日後君侯有不測之事,那趙氏危矣。不如進上一步,保趙氏與吾等安穩。”

趙佗搖頭,再次拒絕了陳平的提議,順手將他外放為一地郡守。

而對於趙佗六十歲這件事情,三世皇帝報以冷笑,越發覺得他的忍耐是對的,趙佗的壽命就快到頭了。

隻是相比他期待趙佗的壽終,太後李姝卻是在整日的怨憤與壓抑中首先堅持不住,在這一年崩於宮中。

她在離去之前,對自己的兒子囑咐道:“忍住,趙佗沒幾年了,你一定要熬死他!”

三世皇帝哀聲應下。

然後紮入溫柔鄉中,將奪權的希望交給了時間。

趙佗進入花甲之年後,見到舊友一個個死去,傷感之餘,也多次邀請昔日故人相見。

比如農橫,那個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讓他感到暖心的人。

如今的橫已經六十多歲,頭發花白,妥妥一個老農模樣。

他麾下兒女成群,已開始享受天倫之樂。

在趙佗征戰的這些年裡,橫在治粟內史府下任一農吏,專門研究各種農業技術,日子過得平平淡淡,心態也十分祥和。

這讓趙佗很難將他和那個與秦軍不共戴天的趙國少年重合。

“多虧了君侯昔日恩惠,若非君侯,我恐怕早就因為荊軻之事,慘死於鹹陽了。”

說到當年往事,讓兩人原本因為階級而出現的隔閡迅速拉近了不少,紛紛歎息不已。

荊軻刺秦。

說起來已經是四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因為地位差距太大,說完當年往事之後,橫便木訥不語,不敢多言。

趙佗暗歎。

歲月悠悠,終究是讓人越行越遠。

到了秦三世二十年,秦國在西域設立的都護府與大宛國發生了衝突,秦使被殺,幾個為都護府管轄的小國遭受侵略。

趙徹記起昔日他征西將軍的豪言,親自領兵前去。

這時候趙徹已經四十餘歲,膝下兒女已經成年,更有弟弟在鹹陽,並不需要擔心他離去後,趙佗一旦薨去,趙氏會遭遇危險。

秦三世二十一年到二十五年間。

死亡再度席卷了舊時代的老人。

趙佗曾經的舊部蘇角、趙廣、西乞孤、張賀、白榮等人接連故去。

除此外,就連垂垂老矣的廷尉趙高也堅持不住了。

“吾弟,我趙高這輩子能當上廷尉,身居九卿,全都是多虧了你啊。你當年從蒙毅手下救了我一命,我一直銘記在心,不過我亦救了你趙氏一劫,可沒有辜負你呀。”

趙高臨死之前,與趙佗見了一麵,那張臉上滿是笑容。

這讓趙佗很是感歎。

趙高,這個曆史上的大奸臣,在他趙佗的參與下,最終沒有走上那條路,反而變成了秦國廷尉,為秦國的建設奉獻了下半生,真是讓人有種難言的感覺。

在趙高離去後。

他的弟子公子胡亥也沒有堅持多久。

這位耽於享樂的公子在臨死前還有些鬱鬱寡歡。

“我真是聽了老師的胡話,還以為姊丈會廢了啟明,讓我來當皇帝呢。可恨啊,我胡亥竟然沒有做皇帝的命!”

這一年,趙佗六十六歲,秦三世皇帝四十歲。

常年練習養生之術的趙佗依舊生龍活虎,健步如飛。

而沉迷美色,整日以酒澆愁的三世皇帝則日漸衰弱。

被掏空了的身體,終於在第二年再也無法堅持了。

“為什麼!為什麼趙賊還沒有死!”

秦三世皇帝臥病在榻上,發出憤怒的吼叫。

宮中女子皆被那聲音嚇得瑟瑟發抖,無人敢應答。

“可惡,為什麼我活不過趙佗這惡賊啊!”

三世皇帝在憤怒中崩殂。

天子駕崩,趙佗表現的很平靜,為扶蘇的這個兒子主持了隆重的喪禮,並扶持太子昭登上皇位,是為秦四世皇帝。

對於這個新的小皇帝,趙佗作為“托孤大臣”沒有對其進行過多的壓製,而是向他送上了更多的美人,以及少府釀造出來的各種美酒。

少年天子,自出生以來就活在趙佗的陰影下,連自己的父皇都被鎮壓的戰戰兢兢,無力反抗。

四世皇帝根本沒有抵抗的想法,更彆說他現在還未加冠,連掌權的理由都沒有,便學著他父皇的模樣,一頭紮進溫柔鄉,在其中尋找天子的尊嚴。

秦四世皇帝三年。

趙佗七十歲,也就在這一年,他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在無數人舊友離去後,他本以為自己能夠接受一切,但當他麵對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妻子即將逝去的時候,還是滿心悲傷,

“趙佗,答應我,不要篡取皇位,至少你和徹兒不能。”

嬴陰嫚臨終前,想到了她的父皇和兄長。

她不想讓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竊取這個國家,變成和代齊的田氏一樣,惡名遠揚,而且也讓他們無顏去見始皇帝和二世皇帝。

但對於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很清楚,所以不做多的強求。

趙佗笑了笑,柔聲道:“你放心便是,隻要我在,這天下就不會易主。”

“我相信你。”

嬴陰嫚笑著點了點頭,看著趙佗那滿頭白發,臉上已是皺紋遍布的模樣,她伸了伸手。

趙佗將頭湊了過來。

嬴陰嫚用瘦弱的手為趙佗理了理耳邊的發絲,動作輕柔,一如這幾十年的模樣。

她輕輕說道:“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趙佗哭了。

“嫚嫚。”

他握著嬴陰嫚的手,淚水如同雨下。

“不要哭,我很慶幸能與你相遇,這一生都在慶幸。”

嬴陰嫚笑著閉上了眼睛。

妻子的離去,讓趙佗在一段時間裡受到打擊。

但他挺了過來,因為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趙佗堅持著養生與鍛煉,哪怕七十餘歲,依舊耳聰目明,牢牢掌握著這個國家的權利,他在趙氏一族中乃是祖輩,擁有巨大的威望,以及眾多的兒孫。

不需要他的特意安排,趙氏已經牢牢占據了整個秦國所有權力機構。

在這些年裡,皇帝的身份日漸虛化,似乎成為了一個隻負責祭祀的吉祥物。

天下隻知有鎮國侯,而不知有天子。

但趙佗依舊恪守著他的底線,隻要有他在,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大秦的君位。

與此同時,歲月依舊在收割著每一個舊時代的生命。

秦四世皇帝四年,秦太尉武城侯王離薨。將作少府章邯卒。

秦四世皇帝五年,張掖郡守蒙毅卒。秦將曹參卒。

秦四世皇帝六年,治粟內史蕭何卒。秦將酈商卒。

秦四世皇帝七年,秦將任囂卒。

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但趙佗還活著。

在他七十六歲的那一年。

他的女婿韓信到了最後時刻。

“婦翁,你可知道信這一生永遠忘不了的場麵是什麼?”

趙佗笑道:“莫非是你在淮陰城外,見到我時的場景。”

韓信搖了搖頭,笑道:“我忘不了的其實是婦翁與偽王熊啟交戰的那一夜,那時候我趴在山上偷偷觀看。隻見到四麵楚歌起,楚軍便四散而逃,那時候,我就知道婦翁定是天下最強的名將,那副場景我韓信永遠也忘不了啊。”

趙佗有些驚愕。

四麵楚歌。

原來對韓信的震撼這麼大。

韓信說完之後,突然又歎道:“不過我還有件遺憾的事情,一直難以忘懷啊。”

趙佗輕聲道:“是何遺憾,竟讓你韓信到現在也忘不了。”

韓信苦笑道:“婦翁可還記得劉邦此人,當年他舉報逆賊項籍,又受命前往南方追捕阿屠骨,可這一去就從此沒了蹤影,他那數百金的賞賜還在我府上,我一直為他保管著啊。唉,此金無法交給劉邦,我韓信終究難以忘懷啊。”

“劉邦啊。”

趙佗眯著眼睛。

上一次說的這個名字,已經是幾十年前了,讓他竟有些恍惚。

“或許死在了南邊吧,不過也說不定是在南邊安了家,就不回大秦了。”

他幽幽一歎。

劉邦、項籍,這些名字聽著真是恍如隔世。

韓信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

繼韓信之後,曾向趙佗獻納進取之計的陳平也走了。

他在離世前,長歎道:“可恨不能見到君侯登頂君位,君侯若肯聽吾謀劃,則萬事無憂矣。”

趙徹,是在趙佗七十九歲的時候離去。

“徹兒,你可曾後悔沒有坐上皇帝的位置?”

趙佗站在衰弱的趙徹身前,問出了他的問題。

趙徹笑道:“父親你說錯了,我這一生最大的誌向並非是當什麼皇帝,而是曾經我向外翁說的那樣,我趙徹要做大秦的征西將軍!”

趙佗笑著點頭。

他的兒子在西邊滅亡了大宛國,揚威西域,如此也算是夢想完成了。

趙徹死後。

趙佗為他親自刻下了碑文。

大秦征西將軍趙徹之墓。

在趙徹死後的第二年,沉迷酒色十餘年的秦四世皇帝也走向了人生的終點。

他的兒子,十多歲的秦五世皇帝登上了帝位。

隻是這一次,趙佗沒有再用對付三世和四世皇帝的手段,而是將趙徹的孫女嫁給了五世皇帝。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了,君侯啊君侯,你可真是下了一盤大棋啊。”

滿頭白發的張蒼挺著碩大的肚皮來到趙佗的身前,用乾癟的嘴對著趙佗發笑。

趙佗指著他的嘴笑道:“你這廝可真是活得長啊,聽說你牙齒都掉光了,全靠人乳為食。”

張蒼苦笑著搖頭道:“已經快死了,不過也多虧我活到現在,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何必呢?”

趙佗平靜道:“每個人所追求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張蒼搖了搖頭,歎道:“可惜啊可惜,要是你心狠一點,說不定我那徒弟就能當上皇帝了,我張蒼在後世少不得也會有一個帝師頭銜。”

聽到這話,趙佗就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這肥廝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教壞了徹兒,讓他找了數十個妾室,壞了身體,他說不定能活到吾等的年紀。”

“君侯你這可就冤枉人了,你看我張蒼府中妻妾上百,還不是活到現在。”

張蒼翻了個白眼,說著說著他又歎道:“可是我知道我快死了,君侯啊,我張蒼要是死了,這天下可就沒幾個人能和你這般說話了。”

趙佗打了個寒顫。

半個月後,張蒼於妻妾懷中逝世。

最後的友人離開,可怕的孤獨如浪潮一般向趙佗襲來。

他扛住了。

趙佗在等待著,直到那個名為詢的孩子出世。

這是五世皇帝的嫡長子,也是趙佗曾孫女的兒子。

血脈的合流,既延續了始皇帝的皇室傳承,亦保障了趙氏世代的安全。

和之前的皇帝不同,趙佗將這個孩子帶出了皇宮,由自己親自來培養。

在歲月的流逝中,趙佗撫養著這個孩童一日日長大。

八十五歲。

九十歲。

九十五歲。

一百歲。

昔日的舊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

趙佗在時光荏苒中前行,他將自己一生的所學,所有的思想儘數教給了這個孩子。

直到秦五世皇帝崩殂,趙佗親自養育的這個孩子憑借嫡長子的身份,在趙氏的支持下登上了皇位。

這數十年來一直壓在趙佗身上的擔子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

他將所有的權力,都交給了這位新的皇帝。

在人生的最後階段,趙佗再度來到了秦宮。

“高祖,請小心。”

六世皇帝是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他親自扶著趙佗慢慢登上天保台。

他本該叫趙佗是外高祖父,但因為從小撫養的關係,他與趙佗極為親密,竟以高祖相稱。

趙佗聞言,對六世皇帝搖了搖頭。

“詢兒,隻有二世皇帝才是你的高祖,我不是。”

趙佗糾正了這個稱呼,六世皇帝笑了笑,沒有多言,他是趙佗親自養大的,在趙氏度過了他的前半生,對於趙佗與趙氏一族,充滿了感情。

六世皇帝小心的攙扶著趙佗來到台上。

趙佗放開了他的手,自己顫顫巍巍的來到台前。

“高祖,那裡風大。”

六世皇帝擔憂,想要為趙佗披上衣衫,被眼前的老人拒絕了。

趙佗擺了擺手,邁著蹣跚的腳步來到了那座高聳的巨大金人麵前。

因為每一年都有專人維護,始皇帝像在夕陽下依舊金光璀璨,看上去神武威嚴。

趙佗先看了看台下的風景。

天保台高聳,秦宮與鹹陽城顯得很是渺小。

在這一刻,趙佗突然有了一種很強的孤獨感。

“我的敵人,都死了。”

“我的朋友,都死了。”

“我,還活著。”

他輕輕歎息著。

待到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

趙佗轉身,努力睜大眼睛,盯著麵前的始皇帝像。

“陛下。”

他輕輕的喚了一聲,

在夕陽中,趙佗仿佛看到了眼前的始皇帝像活了過來,金色的眼睛看向了他。

趙佗輕輕說著。

“陛下啊,你看看這個天下吧。我趙佗,未負大秦,未負陛下。”

在趙佗數十年的治理下,如今的秦國已經變得無比繁榮富強。

其疆域遼闊,西至於蔥嶺,北到漠北,東並瀛洲,南儘百越。

就連青海和藏地,亦有秦人出沒的跡象。

四海之中,萬邦族群,儘以秦人為尊。

九州郡縣之內,府庫充盈,糧秣溢倉,錢繩腐爛。

黔首萬民,人人皆滿麵歡笑,無凍餓之苦。

至於科技上,更有火藥開山裂石,熱氣球飛天而起……

在治國上,趙佗足以挺得起胸膛,向始皇帝彙報他的努力。

至於其他方麵。

趙佗望向了遠處的六世皇帝。

“九百年前,秦與趙同為一家。”

“九百年後,秦與趙再度合為一家。”

“陛下,你的後裔依舊是秦國的帝王。”

“而我趙氏則能和秦,與國同休,相扶到最後。”

“我趙佗是秦將,趙氏也將永遠是秦將。”

趙佗輕輕說著。

他看到了金色的始皇帝像在光芒中對他點了點頭。

高台外,夕陽落下。

趙佗露出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個笑。

秦六世皇帝六年,大秦鎮國侯趙佗,薨於鹹陽,享年一百二十歲。

充裕的時間,悠長的壽命以及巨大的權力,可以解決掉大部分的問題。

感謝各位書友的一路支持,願諸君和趙佗一般長壽。

後續會有一章兩千年後的番外,大概在下周和完結感言一起發了。

內容應該是公輸殘卷,趙佗,劉邦,張良和李由,以及秦陵考古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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