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而立的國風度假酒店瓊樓生光,初秋微涼的細雨被竹林染上薄翠,寂寂如絲,散出些清寧的氣息。
為了與重要的投資人見麵,桑雀提前很久到了。
他緊張地整了整特意租借的名牌襯衫,打量過門廊幽深的會員茶室,卻沒敢進入,隻老實地等在院子裡。
印象中的奢靡酒店都是高聳入雲的建築,東港市這新地標還真是獨樹一幟,就連名字都很好聽:雲夢澤。
水落魚粱淺,天寒夢澤深,裝逼裝到讓窮鬼沒脾氣。
桑雀是遊戲公司的畫師,有收集素材的習慣。
他見周圍無人,便端起手機細拍那些靜立的竹子和小樓,忽見隻肥胖的橘貓在竹中窺視自己,不由對焦上去,漸漸忘記了縈回心頭的不安,莫名愜意起來。
透明雨傘掛不住的細雨彙聚成滴,緩緩而落,讓他的側臉顯得朦朧。
低頭垂眸的桑雀相當沉浸,沒發現茶室窗邊一直有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直至鬨鈴響了才恍然回神,咽了咽口水,和赴死似的進了茶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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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桑雀是來給個人獨立遊戲拉投資的。
他的本職工作成績並不出彩,幸而同期入職的HR朋友很有門路,竟為他爭取到了和集團高管見麵的機會。
商談、投資、創業。這些詞彙離循規蹈矩的桑雀實在是太遙遠了,可他是真的很想把構思已久的創意做出來,方才鼓足勇氣來到這裡。
“天使投資計劃也是集團的自我包裝啦,你要的那兩百萬根本不算什麼,大膽去講!”
朋友言辭輕鬆,可桑雀已經給公司打過六年工,至今月薪才兩萬,實在無法苟同兩百萬不算什麼的觀念。
況且他要做的又不是什麼高品質的3A大作,隻是個藝術化的文字遊戲罷了。
心緒不寧地進入茶室,桑雀對著旗袍服務員忐忑問好,茫然環顧後,目光落在這處唯一的客人背上,不由帶著懷疑靠近過去。
說懷疑是因為,從沒見過什麼大人物的桑雀所腦補出的投資人形象,是西服革履,帶著會反光的眼鏡,高高在上而嚴肅異常的。可此時竹簾後背對著他的那個高大男人,雖也穿著西裝,卻是很少見的綠色。
是孔雀綠吧?好像還要深一點,類似蒼墨了。布料也很華麗,仿佛藏著些絲光,仔細看又好像沒有。
桑雀有點走神,慢騰騰地繞到他麵前,待到終於看清對方的臉後,還是愣了下:好年輕。
看似隨性其實打理得極為精致的短發造型,五官深刻帶著隱約的混血感,一雙桃花眼瀲灩微涼,將高高在上的睥睨態度完全展露了出來。可M型的上唇又顯得優美無害,加之被衣色襯得格外白皙的膚色,依然是能讓人暗戳戳生出好感的大帥哥。
被顏值晃到的桑雀繼續因對方的青春氣息感到困惑:這投資人……大學畢業了嗎?雖然氣勢逼人,卻又像隻剛獨自生活的小豹,又酷又奶。
年輕男人似被盯得不悅,眉頭不易察覺地動了下。
桑雀立刻回神:“你……你是陳先生嗎?”
本打算好用敬稱的,可他已經三十而立了,還是本能地這般脫口而出,一不留神就錯失了卑躬屈膝的機會。
這話講完,桑雀不禁在心裡抓狂:在意人家幾歲乾嗎?趕緊說清楚自己的目的啊啊啊啊!
年輕男人嗯了聲,仍有些疑惑似的,等著桑雀繼續表明來意。
桑雀趕緊落座到他對麵,按照朋友所教的那般,先露出個溫和好看的笑來。
事實上他也的確生了張還不錯的臉,算是上帝對這乏味又失敗的人生僅有的眷顧。可惜不講話時,桑雀修美的眼睛微微上揚,常給人種聰明的錯覺,再接觸下來,很快就會被發現遲鈍又窩囊的本性,反倒不討喜了。
微笑過後,桑雀見男人仍專注地對視著自己,忙移開眼神寒暄:“你早就來了呀,我還在外麵等呢,今天下雨了……”
啊,我果然不會說場麵話,快閉嘴吧。
桑雀更加尷尬,他不善言辭,對與人交流也沒欲望,每次有需求硬上時都能把天聊死。
男人終於開口,聲音磁性中又透著年輕人才有的清朗:“你是來和我談天氣的嗎?”
經對方提醒,桑雀終於把手裡一直抱著的文件夾遞過去:“不好意思,這是我的項目計劃書,請過目。”
特意選的磨砂半透文件夾,角落用藍色油漆筆畫了隻胖胖的長尾山雀,下麵是美術體的遊戲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