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淪陷》。
沒想男人卻愣住了,幾秒之後才接到手裡,無聲地翻過裡麵被打印出來的PPT彩頁,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似的,莫名嗤笑了聲:“你三十了?看不出來。”
桑雀以為他會盤問項目的事,正在心裡默背連夜準備的專業資料,聞言不禁慌張:“是……哈哈,老啦。”
彆尬聊了。絕望。
桑雀空白的大腦裡緩緩浮出這幾個字。
男人又仔細地看了看他,而後把PPT一路翻讀下去,有足足兩分鐘沒再吭聲。
其實做項目計劃書是真夠為難桑雀的,他從小學習就不好,在語言表達和計算方麵都談不上有能力,自名不見經傳的大學畢業後,全靠自學的二次元原畫糊口,想努力把產品概念和收益期望描述得誘人,實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果不其然,男人忽把文件夾放下,用修長的大手點了點其中一處表格,直言不諱:“你成本和利潤這裡算錯了,按你的定價和收益期望,要賣出十五萬份拷貝才能實現。這銷量不算太多,但那是對熱門遊戲類型而言的,你有調研過同類競品的銷售情況嗎?”
……算錯了嗎?明明檢查過很多遍的。
對方說出第一句話時,桑雀腦袋就亂套了,在這年輕人麵前瞬間就從個失意的中年大叔變成了愚笨的小學生,以至於對後麵的問題也隻聽了個大概,小聲解釋:“遇到喜歡的都有玩,成績最好的那款,好像可以賣到十萬份吧……”
這年頭,年輕人要麼沉迷開放世界,要麼繼續槍車球,的確很難被樸素的文字遊戲所吸引。
男人的反應直來直去:“那你的遊戲會比最好的還要好嗎?我沒看出來哦。”
事實上他的語氣是非常輕鬆的,但那輕鬆中又隱隱透著股不屑,仿佛在說“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搞不清楚”,像針紮一樣刺激著桑雀毫無自信的心臟。他臉色肉眼可見地發白,手心裡全是汗:“我會努力做的。”
這種保證當然毫無價值。
男人瞧著他快要窒息的表情,眉眼間的輕鬆感變成了種更明確的犀利:“說實話,易迅集團是不會投資這種項目的。而且我敢保證,沒有哪個正常人會想投資你,除非你遇到個上頭又不懂行的冤種金主。”
很怕被否定,但常常被否定。家裡人也好,老師也好,包括公司的主管,都從來沒稱讚過桑雀。
其實這次來,他也沒敢抱太大希望,但真被這麼當麵評價了,還是比想象中難受許多。
桑雀覺得嗓子很乾,講不出體麵話來,不太順暢的呼吸讓他的眼瞼開始酸脹泛紅,沒出息透頂了。
一個大男人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場麵就痛哭流涕,可桑雀從小就有淚失禁的毛病,被罵或者和人吵架講不過時,瞬間就能無意識地淌出眼淚來。
此刻他為了麵子拚命憋著,好想擁有機器貓的任意門,立刻衝回家去躲起來。
男人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詫異而無語的同時,手機忽然救場般的響了。他稍微看過眼便站起身:“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視線中那抹殘碧快步消失,桑雀終於吐出口氣來。
*
由於茶室外還下著雨,陳聿深便尋了個無人的角落,接通手機說:“哥,你遲到很久了。”
電話那邊的聲音是和記憶彆無二致的冰冷:“中午東港很堵,五分鐘就到。”
“好像有個人……把我當成你了。”陳聿深實話實說,“拉遊戲投資的。”
哥哥並不在意:“打發掉,那投資計劃是給核心員工的晉升獎勵,已經定人選了。”
真無情,六年沒見,本性不移啊。
陳聿深鬆了鬆領帶,難得好心:“不給個機會嗎?他人還挺不錯。”
“不會是長得不錯你才跟我廢話吧?”電話中的回答比想象中更不耐煩,“爸爸叫你回來不是讓你管閒事的。具體等我到了再說。”
通話被毫無預兆地掛斷,陳聿深表情也有瞬間的難看,過了會兒才走回之前的位子。
可那裡已經空空如也,文件夾和人都不見了,若非留下了把被主人遺忘的透明雨傘,簡直就像一切都未曾存在過似的。
他靜靜地透過窗戶望向桑雀曾在那認真拍照的竹林,眼色不悅。
剛開始還以為白襯衫是來搭訕加微信的,結果想多了。談投資就談投資,說兩句就要哭?哭了還落跑?
什麼嬌氣東西。陳聿深微微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