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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鋒[競技] 烏鞘 10227 字 4個月前

自信的埃文斯總是閃著金子般無法令人忽視的光,但冰上扮演起於青萍之末的窮小子,冠軍加身的明亮榮耀隱於無形,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恰當的仿佛去融入角色,何煥看著冰上牽動無數人目光在高速滑行的身影,看他雙手起落之間不急不躁的變幻,自己比任何都知道怎樣的磨礪才能讓同一個不適合自己的節目散發出為自己量身打造般的奪目光芒。

埃文斯的滑行可以說與成明赫何煥師兄弟不相上下,北美選手大多精於此道,其中最細膩的刀刃就屬於埃文斯。

薩霍夫四周起跳前的幾個轉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落冰後滑出不需要過多調整和提速,仍然保持起跳前的滑行力度。

《名揚四海》在上映當年橫掃奧斯卡幾乎全部音樂相關獎項,是當之無愧的最佳歌舞片之一。但讓埃文斯這樣一個有著濃□□英氣息感的人穿上上世紀八十年代迪斯科風的花襯衫實在太違和,可神奇的是,當他在冰場中央,跳出如今看來誇張甚至有點尷尬的迪斯科舞步時,全場卻都沉浸其中,打起音樂強節奏的拍子。

此刻情景對觀眾來說是種極致的享受,但對即將上場比賽的選手來說就是地獄。

宋心愉偷偷去瞥何煥,他沒有表情地凝視冰場中央,看不出緊張或是畏縮,隻有絕對的平靜寫在年輕鮮亮的臉上。

他終於到了有一天也會讓自己教練感到迷惑不解的年紀,宋心愉想,雖然她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到來,但比她想象中要早太多。

在奧運會選快節奏歌曲伴奏冒險又大膽,但如果成功,將是點燃世界的壯舉,雷普頓教練敢這樣挑戰必定是對愛徒胸有成竹,為學生選擇超出能力範圍的曲目需要多大膽魄,宋心愉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時她看著自己這位教練前輩,卻不能像自己學生看著對手那樣心緒平靜。

埃文斯每成功一個技術動作,雷普頓教練就會雙手握拳用力彎曲身體,嘴中喃喃自語。他們之間離得太遠,可就算離得近,充斥場館的歡呼聲也會截斷其餘所有聲響。

自由滑中段激情四溢的舞曲結束,滑順的剪輯過度到抒情動人的旋律。

誰都

知道追夢的平凡人獲得成功是最俗套的故事,但人們就愛這種俗套:努力的人實現夢想,天才戰勝困難,生活獎賞為它付出激情的人。

低落的開始,勇敢的拚闖,音樂最後還是回歸到深情又昂揚的旋律,出色完成全部跳躍的埃文斯施展他全部的滑行技巧,盤旋整個冰場,回到起始的地方冰場中心,尚有餘力跳進最後的聯合旋轉。

何煥已經聽不清音樂了,埃文斯停止的時候,從觀眾席傳出的歡呼和扔下的花與玩偶幾乎淹沒整個比賽場館。

這樣打掃好久的吧……宋心愉想,她不敢露出擔心,隻裝得和自己的學生同樣靜如止水。

但埃文斯出分的一刻,她就繃不住了。

“這也太高了吧……”說完宋心愉就後悔了,但她慶幸自己的話被尖叫淹沒。

加上自由滑突破200的得分,埃文斯創造了男子單人滑的曆史,304.24分。

300分俱樂部的門終於被叩開,埃文斯短節目和自由滑雙雙得分破三位數,這也是一個史無前例的突破。

她想安慰兩句何煥,讓他不要管彆人的成績,滑好自己的節目最重要,可她轉頭的時候,何煥已經脫掉刀套走進冰上了。

熱刀的時間很短,何煥隻是繞場一圈,壓步都沒做,就又轉回入口附近宋心愉的位置,所有選手大多一樣,都會在上場前最後和教練進行一番對話,但宋心愉總覺得,自己比何煥需要這樣的對話,這感覺讓她很崩潰,難道一直以來,何煥滑回來是為了安慰她而不是從她這裡得到鼓舞?

“教練,你當年在奧運會上場前也像你現在這麼緊張的嗎?”何煥問。

“你教練我穩得不行!一點都不緊張!”宋心愉用怒火掩飾不安,“倒是你!彆因為人家滑得好就影響競技狀態!”

何煥隻是搖搖頭,“我其實比任何人都希望埃文斯能順利完成。”

“為什麼?”宋心愉愣了愣問道。

“我之前贏過埃文斯的時候,都是在他有失誤的情況,這次他,我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贏下一個完美的奧運冠軍。”

宋心愉忽然想起十五年前,何煥第一次穿上花樣滑冰冰鞋冰刀站在冰麵,顫顫巍巍伸平雙手,猶豫著邁出第一步時的那個無風炎熱的

傍晚。

他摔倒了好幾次,就算天才也有個坎坷的起始,但當冰麵漸漸熟悉這個陌生的男孩,他們之間便有了默契。

摔倒之後的何煥不哭不鬨,默默站起來,拍掉掌心的碎冰晶細屑,眼神中沒有對痛苦挫折的恐懼,宋心愉確鑿地堅信,她隻看到純粹的快樂——就像此刻,她在十五年後的何煥眼中所看到的一樣。

“教練。”他說,“我是真的很喜歡滑冰,也喜歡贏,要是它們能合二為一,我覺得可能就是我一直想給自己找的答案。”

“什麼的答案?”

“人生的答案。”

“你這個年紀,說人生還太早了。”宋心愉哭笑不得,“你聽我說,奧運會固然重要……”

“重要的不是奧運會,是我想要到的東西,要在這裡才能得到。”

倒計時快結束了,宋心愉是被這話驚得發愣時餘光看見的,她想的是這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狂妄的孩子,但嘴上說得卻是彆的,“那你彆忘了技術要領,我都說過無數遍那些!”

何煥頷首,動作幅度小得像是漫不經心的敷衍,但眼神堅定認真到讓宋心愉忍不住想,這小子還好是滑男單的,要是滑冰舞,被這樣的眼神一看,女伴還沒上場人就酥了,賽可怎麼比。

倒計時最後十秒的時候,何煥才慢悠悠來到場中央,他鬆弛的肩膀在最後一刻才緊繃起來,掉轉頭背對裁判席正位,展開成仿佛準備拉響大提琴的姿勢。

他一直期待的真正對決就要開始了。

緊張嗎?

真的很緊張。

倒數三秒,音樂開始。

普羅科菲耶夫《大提琴交響協奏曲》相比肖斯塔科維奇的大提琴協奏曲係列鮮有人知,但事實上確實音樂界大提琴手們公認最難演繹的曲子之一。

上行音調的大提琴獨奏漸行漸強,何煥並沒馬上轉身,他背對滑出一段直線距離,在音調漸弱時才正對原本該在麵前的裁判席,伴隨低沉但不傷感的曲子,變化刀刃朝向,行雲流水一般壓步出去,蕩起的速度很快帶動風展開他白色襯衫的寬鬆袖口。

這套服裝很像他第一次參加世界賽那套白襯衫與馬甲,但更純粹簡潔,黑色馬甲沒有暗紋,白色襯衫沒有花哨的領口或者袖邊,像

是個準備參加演奏會的琴手,乾淨周正,隻是他演奏的方式不是用琴弓,而是冰刀。

壓步結束,直行的軌跡熟悉到看一眼就知道距離,何煥撚轉刀刃,半圈連半圈,轉三連轉三,和剛才埃文斯的不同,他的轉三不單單是快,每一個都合上大提琴演奏中徘徊的柔音,快慢有致,急徐交替,起跳的瞬間明明隻是音樂稍強的重音,但卻因為他起跳時一貫視覺的力量衝擊,仿佛重音都漸強加劇,重重落在節奏顫抖的弱音之上。

成功的跳躍贏得掌聲,何煥已經習慣把連跳放在後半部分完成,落冰後隻是個輕巧的滑出,他的跳躍技術並沒因為衝擊力過強而導致落冰的擺刃,流暢滑出的銜接是精心設計過的,方便接上下一個步法中的轉向。

因為阿克謝爾三周跳需要對角線,何煥的助滑雖然不長,但阿克謝爾跳卻是以遠著稱,爆發力也是一種美和視覺享受,觀眾看他轉滿三周落冰,也不管後麵還接著一個後外點冰三周,就已經開始鼓掌。

跳躍被看作是銜接的一部分,巧妙融入編排,環環相扣的銜接和步法蜿蜒整個冰麵。何煥的冰麵覆蓋率一向在所有選手當中遙遙領先,半套節目下來,偌大冰麵就沒有他沒滑到的地方了,這是加分的優勢,但也是對體力的考驗。

何煥結束第三個後外點冰四周跳單跳後,宋心愉極其緊張,手指關節早就握得發白,她心跳到極點,每每看到何煥稍微降速都擔心他體力不足,但又想起這地方明明是自己編排的,為了配合旋律必須降下速度,她還是提著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