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2 / 2)

犬齒 特米米 21404 字 5個月前

殷刃點點頭,小腿不由自主地輕輕晃了晃。

“彆動!”

樓諫在他的膝蓋窩裡麵敲了一下。

“哥,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殷刃小聲問。

“還有你為什麼隨身都會帶著這種藥啊?嘶——好疼!”

樓諫扯了扯嘴角,將弄臟的棉簽丟掉。

“彆問這麼多,這些破事你以後自己就知道了。”

除去膿水後,他又在傷口上麵用

雙氧水衝了一遍,上了點碘酒消毒,最後從自己的包裡扯出一卷醫用消毒繃帶來。

“抬腿。”

殷刃乖乖抬起自己的腿來。

他看著他哥半跪在地上,修長乾淨的手指在白色的紗布之間繞來繞去,最後在他的腿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他們終於又能再次離得很近。

他哥的呼吸撲在他赤-裸的皮膚上,有些微微的癢。

殷刃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覺得傷口也癢癢的,在下麵慢慢地生長出緊密的血肉。

他哥就是他的藥。

“好了。”

樓諫淡淡地說道,看著殷刃被包裹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膝蓋,覺得糾纏他整個下午的煩躁終於平複了一點。

“哥你好厲害啊。”

殷刃黑沉沉的眼睛也隻有看向樓諫的時候才是亮著的。

“怎麼什麼都會,畫畫也很厲害,做飯也很厲害,還能處理好和所有人的關係,還很凶,能把狗給嚇跑。我,我就是覺得——好想成為哥你這樣的人啊。”

樓諫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哈?你……”

光慢慢沉下去,最後的光從他纖長的眼睫上擦過,投下一點暗淡的影子。

“你剛剛是說,想成為我這樣的人嗎?”

殷刃一時之間以為自己看錯,他竟在他哥的眼裡看見了一點轉瞬即逝的水光。

“艸。”

他聽見他哥低罵了一句,隨後慢慢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一個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古怪的笑話。

他笑得厲害,甚至笑得都彎下腰,大聲咳嗽了起來。

殷刃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接著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樓諫握住他的手,一點點地順著他的手心摩挲上來,最後貼在自己的右手腕那道深深的傷口上。

樓諫大喘了一口氣,身子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是這具身體的主人自-殺的時候留下來的傷口,是他重生的開始,是他上輩子存在的證明。

傷口實在是太深了,已經成了無法愈合的疤,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起伏著,是他抹不去的痛苦的記憶,是拔了釘子後仍然在木板上麵留下來的深深的洞。

——永遠無法愈合。

——注定會糾纏他一生。

“哥,你……”

殷刃有些呆呆地看著對方,有點被嚇到了。

“你什麼時候受的傷?”

樓諫舉起十指交叉的雙手,墊在他們的臉頰之間,輕輕地側過臉,在他的手背上麵親了一下。

“所以阿刃,我們是不一樣的。”

他看著殷刃,很溫柔又很悲傷地笑了笑。

“你說你很羨慕我,但我也很想要成為阿刃這樣的人啊。”

……

什麼都不知道的,什麼都不會的天真小狗。

就算是總是會將一切的事情都弄砸,

但沒關係,也很可愛。

你不用什麼都會。

因為會熟練處理傷口的背後是已經受過數不清次的傷;能言善辯的背後,是被逼到不得不放棄社恐,下場去和人吵架;很會畫畫的背後,是因為曾經畫到手被人生生折斷……

殷刃有點呆愣愣地看著他,困惑地皺了皺眉。

“哥,我不懂……”

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響,是石榴他們回來了,木質的大門吱吱呀呀被推開,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在黑暗裡麵站起身來,隔開了點距離。

雙手最後分開的時候,樓諫感覺自己的手指被人輕輕地捏了一下。

“我隻希望你能開心點哥。……不要老是皺著眉。”

“——哈哈哈,看我們帶了什麼好東西回來?”

石榴誇張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就能聽見,他舉起手裡麵的紅彤彤的雙層塑料袋子。

“小龍蝦!是房東那邊幫忙做了,剛剛送過來還熱乎的呢!”

“收的處理費也不是很貴,哎房東人真好!等我們明天回去了我一定要給他打個大好評!這哥們實在是太貼心了!”

他一步踏進來,就看見院子裡麵的兩人距離一個手臂的距離麵對麵站著,一言不發,就莫名有點尬。

“咳咳咳。”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悄悄給樓諫使了個顏色。

樓諫現在沒什麼吃飯的心情,轉身說了句晚飯他先不吃了就進屋去了。

殷刃馬上也說那我也不吃了,腳前腳後也跟著他進去了。

石榴本來以為自己帶著好吃的回來會大受歡迎,沒想到一上來就吃了兩個閉門羹,有點懵了。

他轉身問後麵的清清。

“他們今中午不是釣小龍蝦釣得很起勁嗎?怎麼,隻喜歡釣不喜歡吃啊?”

清清聳肩:“房東剛剛說這這種小龍蝦早市上賣多少錢一斤?”

石榴:“呃,六塊錢?”

清清:“那你猜我們買來的多少錢一斤?”

清清伸出兩根手指,吐了吐舌頭做鬼臉:“二十塊!”

清清:“多出來的這十四塊錢,就是為釣龍蝦樂趣付費的啊!所以你現在知道釣龍蝦有多有趣了吧!”

……

樓諫躺在床上又睡了過去,接上了之前那個他沒做完的夢。

夢開始的時候是他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在小提琴老師家外麵的馬路上麵遇見了一隻小狗。

那隻小狗很臟,毛很長。

像是泰迪和博美的混血。

它的眼睛烏黑發亮,像是廉價的玻璃珠子。

他給它喂了半根火腿腸。

小狗吃了火腿腸對著他搖尾巴。

以後它每次看見小殷刃它都對著他搖尾巴。

有一段時間殷刃很忙,每天有二四個興趣班要去上。

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地方吃午飯。

殷心蘭不會很在意他生活上麵的很多

細節,隻會在意他會不會完成她布置的任務。()

隻有完成了才是她心中的乖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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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殷刃不缺錢,於是他就去附近的便利店買盒飯來坐在窗邊吃掉。

他每次都分給小狗半根盒飯裡麵的烤腸。

他覺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隻小狗也是他的小狗了。

圖書館裡麵有指導小朋友們如何養小動物的書籍。

他借來看了。

裡麵說如果想要養一條小狗

就需要喂養它,需要照顧它,需要對它進行訓練,需要在它不舒服的時候帶它去看醫生,還要給小狗很多的愛與關懷。

小殷刃看了,以後每次就給小狗一整根烤腸,讓小狗吃飽飽。

現在他已經做到了裡麵的第一步,並且他的小狗很聰明,它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也可以自己訓練自己在什麼地方上廁所。

……他其實也不知道他的小狗在哪裡上廁所。

小殷刃也可以帶著它去醫院,但是他沒想明白最後一條,什麼才是給他的小狗足夠的愛。

於是之後每天他蹲在路邊給小狗喂肉腸的時候都會摸摸小狗的頭,對它說,我愛你呀小狗。

小臟狗也會舔舔他的手心,對著他搖著臟兮兮的尾巴。

小殷刃覺得很開心,他覺得這應該就是愛了吧?

但是有天他路過的時候,會看見附近學校裡麵的小女生也來喂小狗。

小狗也就對著她們搖尾巴,和對著小殷刃搖尾巴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殷刃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他賭氣有幾天的時間沒去喂小狗。

等他再去學小提琴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的小狗趴在路邊上,身子軟軟的,已經幾乎站不起來了。

它原本黑亮亮的眼睛也變成了臟兮兮的灰色。

生命正在逐漸從它的身體裡麵流失。

小殷刃被嚇壞了,他抱著小臟狗去就去了寵物醫院。

那裡的人很多,都匆匆忙忙的,看小殷刃是個小孩兒都沒有人理他。

小殷刃鼓起勇氣攔住一個路過的醫生說,請你救救我的小狗吧。

醫生低頭看看他,又看看他的狗,就皺眉說。

這不是你的狗,這明明就是路邊的流浪狗。

我們醫院不救流浪狗的,小朋友。

小殷刃就急了,他哭著說,這怎麼不是我的小狗呢?

醫生,這就是我的小狗啊!

求求你們救救它吧。

他舉起自己的手表說。

我有錢的,我有很多錢的。

醫生看他是小孩,不信他。

他笑了笑就走了。

沒人來救他的小狗。

小殷刃就看著他小狗的眼睛裡麵的光慢慢地消失,曾經柔軟好摸的身體也變得硬邦邦的,它最後黑亮亮的眼睛還在抱著希望地看著小殷刃。

然後他的小狗終於動也不動了,小小

() 的身子慢慢地在他的懷裡冷下去。()

小殷刃抱著它的小小屍體哭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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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殷心蘭急匆匆地趕來,質問他為什麼沒有及時去上油畫課。

你抱著那個垃圾乾什麼,媽媽說。

趕快把它丟掉!

好的,媽媽。

小殷刃麻木地說道。

他親手將他的小狗丟進了垃圾桶。

從此他就再也沒有小狗了。

……

“哎,樓老師——醒醒啦!”

浮塵不定的夢就像是記憶裡麵的隨機抽獎碎片,有時候就會將他過去忘記的那些記憶重新呈現在他的麵前。

就像是他七八歲的時候不小心在樓梯上麵磕掉的一顆乳牙,捧在手心的時候看見上麵沾了血。

他過了十年,重新在夢裡來看過來,疼痛的感覺仍然是那樣的清晰。

——原來那血從未乾過。

門又被敲了一下。

石榴的聲音很清楚,樓諫坐在床上緩了緩神,腦子裡麵的那些嗡鳴才逐漸散去。

他看了眼鐘表上麵的時間。

淩晨二點。

他們今天是預備要去拍日出的,所以天這個時候外麵還黑沉沉的。

簡單的收拾了東西就上路,因為不準備再回來,他們所以將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帶走了。

樓諫上車的時候,看見殷刃也在。

……估計是要蹭他們的車回靈都,上次打車來追他們估計追得挺辛苦的吧?

兩人一路上的時候都沒有再說話,小田開車,車子平穩往前走,在一個彎折的公路折角的位置停了下來。

這裡是早就看好的,在小紅書上麵被推薦的絕佳觀賞日出的點位。

眾人下車,攝影師忙著調試裝備,因為早上還沒太清醒的原因,眾人都很沉默。隻有丁丁跺著腳,還在一直喊冷,撒嬌讓石榴從後備箱裡麵給她拿外套出來。

過了一會,朦朦朧朧的光就從天邊升起來。

周圍響起依稀的聲音,像是含在鳥雀喉嚨之間的細微聲響。

荷塘一片安靜,最高的幾隻荷花逐漸被光從畫卷上麵摹出來,接著是下麵的層層疊疊的荷葉,像是有一位筆法精湛的大師將這幅黑白的水墨畫逐漸上了色彩。

“從此一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次重聚。”石榴歎了口氣說道。“之後諸位回憶起曾經在這片荷塘發生的趣事,肯定也是彆有一番滋味啊。”

“有緣自會相見!”清清灑脫地說。“何必這麼傷感。”

“隻是可惜,再也看不見今年這麼好的荷花了。”石榴說。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樓諫說。

月輪逐漸淡下去不見,鳥雀的聲音逐漸響亮,混在蟬鳴裡麵,啁啾不停。

一輪灼灼白日從無邊的荷花池裡麵跳出來,疏忽之間,光明大作。

殷刃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樓諫的身邊,輕輕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

“哥你看,太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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