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2 / 2)

某種角度而言,比起慕相玄,歲祖月才是那個天塌下來也不放在心上的人,因她總對自己抱有格外強大的信念,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強到所向披靡!

前世,三生石跟她開玩笑,命定姻緣有白月光。

換個人,已經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了。

她自認沒事,自己又不差邵昊謹這個道侶,又不是離了人活不了,打道回府照樣逍遙自在。

被冤枉入獄,失去靈根變成廢仙。

換個人,心灰意冷,絕望欲死。

她覺得無妨,等她出去了,沒了靈根照樣東山再起給他們看!

......直至最後,遭禁咒噬體冤死在地牢,魂飛魄散於奈何橋。

師妹師莫暄,說她自負,便是因此。

但與歲祖月而言,事已至此,她不如此自負地相信自己,還能相信誰。

總不能要她去跟朵荷花爭風吃醋,在邵昊謹麵前,可憐巴巴的表示自己多難過,多心痛,要他回心轉意,念及舊情。

她也不可能,在被押上審判台時,向一群自詡正義,覺得在鋤強扶弱的眾人,求饒哀求,更不可能在失去靈根,連根鎖鏈都掙脫不開時,向時不時跑來發瘋的邵昊謹服軟求憐。

滾犢子!

歲祖月在凡界無數個風餐露宿,寂寂黑夜裡獨自逃亡時,就學會了一件事——全天下她隻有靠自己。

萬事救己。

故而她這人渾身帶刺,想要她對旁人露出弱點,她全身的刺,非要給人紮的頭破血流不可。

前世,直到最後,奈何橋上快魂飛魄散了,她才在已是帝君的慕相玄麵前,嘀嘀咕咕說了許多。她的怨,她的恨,她的不甘和一點點......委屈。

知道再問無益,慕相玄沉默了會,鬆開她的手腕離開了。

原本還想著修補兩人關係的歲祖月,眼看著人走了,癟了癟嘴。

她知道他是擔心她,但她自幼習慣了,裝病歸裝病,真挨了痛吃了打,那是得憋在心裡改日自己討回來,而不是委屈巴巴的向人訴苦。

她沒有找人與她同擔的習慣。

房門在身後, “啪——”地合上,歲祖月鬱悶地回到住處,掀起被褥躺在了床上。

心頭鬱結,覺睡的都不安穩,恍然間,還夢到了前世。

那時邵昊謹已經將荷妖光明正大接到了天宮,因些緣故,歲祖月沒法一拍屁股走人,得留些時日,故而偶爾,她還會在天宮與兩人打照麵。

邵昊謹把荷妖護的緊,生怕她對人下手似的,每次撞見,定是兩人攜手而行,黏糊到歲祖月看了直嘖嘖。

天君有這麼閒的嗎。

後來有次,難得邵昊謹沒伴在荷花妖身旁,派給花妖的侍衛也不見蹤跡。

歲祖月坐在山石高處,一座賞楓亭內,發現花妖來了,正朝亭下山石間的池塘走去。

天方下了雨,石階濕滑,還沒走到池邊,花妖踩到石階間的青苔,不小心摔了下去。

邵昊謹趕來時,就看到花妖粉白衣裙沾了許多汙泥,歪了腳,狼狽的摔在青石板上。

而她,正高坐在賞楓亭的長椅上,手枕腦後,一腿曲著一腿伸展,坐姿閒散,彎唇看熱鬨似的。

邵昊謹將花妖從冰冷的地麵抱起。

“我沒事,昊謹哥哥,”花妖熟練的將雙手繞到邵昊謹脖頸,柔聲解釋道,“隻是遠遠看到祖月姐姐,一心想著來行禮,結果不小心自己摔到了。”

歲祖月聽到‘昊謹哥哥’四字,有點想笑。

邵昊謹裡的‘邵昊’,是指天君一脈承自白帝少昊。

換而言之,沒有昊謹這個名,因為這事,以前還鬨過笑話。

歲祖月想笑就笑了。

這一下,不知怎的惹到了邵昊謹。

邵昊謹抱著花妖的手臂發緊,盯著她唇邊笑意,麵色陰沉的下令,將此地夷為平地。

此地,當然也包括歲祖月現在坐著的,以往在天宮裡,最喜歡待的賞楓亭。

歲祖月沒想到,花妖摔一跤,山石上的亭子都要被遷怒。

遷怒就遷怒吧,反正是天宮裡的東西,他天君都不心疼,她心疼什麼,何況過兩日她就走了。

歲祖月將指尖把玩的楓葉隨手扔了,起身沒什麼留念的走了。

那片似火紅楓,隨風飄飄蕩蕩,最後孤零零落在了石階。

年輕天君看著那平靜的背影,目光陡然生出了幾分恨惱,眼底情緒近乎猙獰。

有病一樣。

當然,她沒回頭,這些是身邊仙侍告訴她的,仙侍還勸她:“君後就向天君服個軟吧,莫要讓那花妖得意了。”

歲祖月莫名其妙,又不是她錯了,為何要她向邵昊謹低頭服軟。

“上次君後去萬鬼山,受傷歸來昏迷不醒,天君寸步不離在榻前守了三日,”仙侍信誓旦旦,“以奴婢看,這些年,天君對君後未必沒有情誼,君後不如也學那花妖,必能達成所願。”

歲祖月:“學什麼。”

仙侍:“裝柔弱,裝體貼。”

“......” 歲祖月想起花妖羸弱的花軀,輕嘶口氣。

但仙侍說的能達成所願,著實讓她心動,於是當夜,她就去敲了邵昊謹的殿門。

她很久沒主動來找過他了。

邵昊謹一時愣住,長眸盯著人,負在身後的手,指腹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

歲祖月手裡還端了碗湯,燈簾下,她眉眼彎笑,烏發雪膚,漂亮的比殿內明珠還耀眼。

書案上的奏貼被扔到了一旁,歲祖月等邵昊謹把湯喝完了,看她的眼神,仿佛真軟了許多時,便笑眯眯拿出了和離書。

“開心了吧,”她說,“那你簽個字。”

主要是家產得分割清楚,她的得還給她,還交換過定情信物呢。

歲祖月自認已經低下姿態了。

本來早該了斷,邵昊謹拖著不落筆,眼下她都如此了,這人得寸進尺,給臉不要,方才喝湯的時候還說,‘你想要什麼,我可以給’,轉頭就把和離書給她揉了。

歲祖月忍無可忍,對人大打出手,整座宏偉大殿都掀了,天官、宮侍跪了一地,齊齊請她住手,莫要打了。

狗日的,明明做錯事的是邵昊謹。

弄得好像她欺負他一樣。

歲祖月心頭鬱結。

夢裡夢外都鬱結,歲祖月整個人睡的都不安穩,側臥著,眉頭緊蹙,纖長白皙的手緊緊抓著被單,像是在惱怒。

“張嘴,”

迷迷糊糊的夢裡,依稀聽到個熟悉的嗓音。

歲祖月沒有太多思考,剛一張嘴,一枚透著清香的丹藥被塞入口中。

丹藥頃刻融入齒間,歲祖月猛地反應過來,清醒坐起身。

床前,慕相玄垂著眼,一手拿著丹藥瓶,另隻手順勢捏住她下頜,深夜裡,少年微涼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壓了壓她軟乎乎的臉腮。

想說話的歲祖月,一開口:“啊~”

又被塞了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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