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二裡村出了一件大事。
村中有名的地痞萬山崖跑山林裡打野食掉入了陷阱裡,人找到的時候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萬家的人哭天搶地將人送到醫館,好在大夫手藝高,硬生生從閻王爺那搶回了一條命。不過那被捕獸夾夾住的腿上沒保住。
好好的人成了個瘸子。原本還說要相看夫郎的,現在指定相不上了。
萬家。
萬山崖醒來過後看到自己褲腿裡空空蕩蕩的樣子,人直接瘋了。
“我從讓他門口路過的時候,就聽裡麵甩碗的聲音不斷。他爹娘也吵,說家底兒都墊進去了人卻廢了,鬨得不可開交。”
陶青魚今兒上街上賣魚,才開張呢,那二裡村賣菜的柳老板顛顛兒地跑過來跟他說萬山崖的事兒。
他聽了個稀奇,驚訝道:“前兒個不是還好好的,現在腿就廢了?”
“世事難料,誰又說得準。”柳長生最看不起萬家的人,他揣測道,“多半惡事做多了,遭了報應。”
“也是活該。”
“可不。”
陶青魚這心情一下子變得明媚起來。他給柳老板稱了條最大的魚,順帶抹了個零頭。
柳長生提溜著魚,心情甚美地回去賣菜去。
萬山崖招人恨。小時候常被萬家夫妻倆慫恿著去他家地裡偷菜。後頭大了,更是夥著一堆的地痞流氓直接去地裡拿。
柳長生恨得不行,但拿他沒辦法。因為連裡正都管不住他。
現在可算解恨了。
他哼著小曲兒晃了下手裡的魚。瘸腿好啊,瘸了就不會出來禍禍人。
以後二裡村的日子應該就好過了。
*
柳老板一走,陶青魚跟前空了出來。今日天氣好,早上金燦燦的陽光就從雲層縫隙中躍出,像一尾金魚在緩慢遊動。
陶大郎看自家哥兒嘴角藏不住的笑,憨厚的臉上也燦爛幾分。
“哥兒沒做壞事吧。”
“爹你放心,做壞事也不會讓你知道的。”
陶大郎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憋了好一會才憋出一句:“……不該做的事兒,彆去沾手。”
陶青魚圓杏眼睜大,滿臉無辜:“我是那種人嗎?”
“爹是提醒你。”
自家哥兒陶大郎還不知道。小事他敢做,比如使個壞把人打一頓那種。但這種傷人性命的事兒,哥兒躲都來不及。
陶青魚:“人家柳老板都說了,是意外。”
暫時沒客人,陶青魚乾脆起身去魚市上瞎逛。縣裡的市場平常也開著,但逢大集時人才多。
今日不是大集,像鄒逢春家就沒來。他家這地兒就空了出來。
鄒家這門麵兒是自己買的,屋子可以放魚,也可以放賣魚的家夥。尋常鄒逢春來的時候隻用趕著老牛將魚運過來,旁的都不用帶。
門口兩個大魚池也修了好多年了。一個魚池堪比自家一個半的木桶。
一次賣魚的量頂自家三倍。自然,掙的銀子也比自家多好多。
陶青魚想,要他家在魚市上有個固定門麵,那該多鬆快。
這樣想著,他忽然拍了拍自己腦袋。
賣魚賣魚,難道要一輩子賣魚不成。真是當魚郎當慣了,思維都固化了。
他要掙大錢!賣魚隻是暫時的。
逛了一圈兒,陶青魚忽然定定地看到市場尾巴那地兒,然後轉頭溜達回去。
他往小馬紮上一坐,傾著身子問:“爹啊,那曾家的是不是好久沒來賣魚了?”
陶大郎想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家哥兒說的是曾四郎。“是有一段日子沒見過了吧。”
“管人家做什麼,客人來了。”
陶青魚:“我就隨口一問。”
不來最好,清淨。
*
今日買魚的人不多,早市下來還剩下一半。
父子倆隻能拉著木板車走街串巷地叫賣。到中午,陶青魚餓得肚子打鼓,正正好又走到了進福巷裡。
巷子裡的人家正在做飯,也不知道誰的手藝,香味兒直接從巷口飄到巷尾。
陶青魚狠咽了幾口唾沫,一鼓作氣,大聲叫賣。
“賣魚咯!新鮮活魚便宜賣咯!”
巷尾走到巷頭,魚兒去了三五條,也算可以。
“哥兒就在巷裡賣著,我去去就回。”陶大郎攥著褲腰帶急匆匆就走,陶青魚隻得自個兒拉著木板車繼續叫賣。
到方家門前,陶青魚毫不意外見門打開。
驚奇的是,那股飯菜的香味兒更濃烈了。
“小魚老板。”
方問黎一身黑色常服,腰間佩韋,窄而不薄。簡簡單單一身衣裳,比穿夫子服少了些文氣,多了些貴氣。
方夫子這張臉跟身材,真是穿什麼都好看。
方問黎注意到哥兒的打量,好生站著,也沒急著開口。
等陶青魚笑著衝他招手,方問黎才走過去。
“咕咕——”陶青魚剛張開嘴,肚子倒替他說了。
方問黎眉梢微揚:“小魚老板餓了?”
陶青魚臉上一紅,好在皮膚不算白,看不出來。
他道:“能不餓,忙一上午了。”
“猜你今日休沐,給你留了最大一條魚呢。”
方問黎點頭:“那勞煩小魚老板幫忙抓一下,我回去拿桶。”
“去吧去吧。”
最大的一條魚少不得十來斤,也隻有方夫子這麼喜歡吃魚又舍得花錢的客人才能買得如此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