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問黎回屋,阿修正好將剛起鍋的餅用油紙包好。
“包了兩個。”阿修道。
方問黎撈起就走。
出了門,陶青魚已經摳著魚嘴將那條大魚拎起來了。
見方問黎出來,他迎上去把魚往他手上的木桶中一放,道:“誠惠八十六文,抹個零頭,收您八十文。”
方問黎看他一眼,掏出一串銅板,慢慢點出八十文。
餘光瞥見哥兒翹得越來越高的嘴角,他眼底也笑意微閃。
好乖。
“給。”
陶青魚雙手接過,雙眼彎彎,討喜似的鞠躬:“謝謝惠顧。下次再來啊。”
一手交錢,一手交魚。
陶青魚眉開眼笑地跑回木板車邊。
“等等。”方問黎叫住他。
陶青魚偏頭。
“家裡烙了幾個餅,頭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小魚老板幫我嘗嘗味道。”
說著,將油紙包遞過去。
陶青魚咽了咽口水,隨後連連擺手:“這怎麼行。”
那隱隱一看就知道是純白麵做的餅子,還混著油腥,定是肉餅。這巴掌大一個放外麵都能賣個五文錢了。哪能占這便宜。
“拿著。”
方問黎往他那小背簍裡一放,怕他送回來,不得不拎著木桶快速回家。
院門一關,他立在門後一動不動。
“你……”陶青魚舉著餅子,看著緊閉的門隻得收手。
他伸長了脖子衝著裡喊:“方夫子!謝謝了啊!”
哥兒聲音比翠鳥還明亮。
方問黎垂下的眼睛顫了顫,克製著沒有回話。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陶大郎的聲音。
方問黎示意一旁看著的阿修過來拿走木桶,自己站在原地。
“魚哥兒,愣著作甚!”
“爹,吃餅子不?”
“哪裡來的?”
“客人送的。”
客人……
明明聽習慣了的二字,此時卻尤為不喜。
*
南邊冬日裡的陽光落在身上很暖和,曬得人想就地坐下打個盹兒。
不過家裡還等著,父子倆隻能儘快往家裡趕。
陶大郎拉車,陶青魚走在一邊吃餅子。他難得吃慢得慢,比那活像幾年沒吃過飯的樣子要順眼得多。
陶大郎看了好笑,道:“這餅子好吃,沒想到方夫子一個大男人手藝還這麼好。”
“這手藝哪裡是好,簡直絕了!”
陶青魚沒忍住,一口咬下大半。
肉香蔥香在嘴裡炸開,外酥裡嫩。
活了十幾年,從來沒吃過純純白麵肉餅子的陶青魚幸福地眯眼。
“好好吃啊……”要是能天天吃到那該有多幸福啊。
陶大郎:“早知我就不吃,那個也留給你。”
陶青魚:“今日忙得這麼晚了,不吃沒力氣回家。再說我又不是小孩,感慨兩句而已,沒那麼貪嘴。”
陶大郎笑了笑,嘴裡油腥還在,卻隱隱發苦。
他自愧道:“家裡窮,也苦了哥兒。”
陶青魚當即反駁:“哪裡苦!我不覺得苦!咱家也算是不錯了。至少比村南邊那些吃不起飯的佃戶好得多。”
陶大郎笑著搖頭。
“機靈鬼,咱要跟好的人家比。比壞的越比越差。”
“哎呀,什麼好的壞的。我說不苦就不苦,有爹有小爹爹,這日子甜著呢。”
“再說不還有我呢嘛。我一定多多努力,以後給家裡掙大宅子,讓咱家頓頓吃肉餅。”陶青魚邊說著,眼裡放光。
“好好好,頓頓吃。”陶大郎樸實的臉上笑容真切。
孩子在膝下,每天活蹦亂跳的,他也知足。
好日子也是慢慢來,急不得。
寬慰了老爹疼娃的心,陶青魚想起了方夫子,話題算是又扯到另一處。
“爹啊,你說方夫子常買那麼大條魚,吃得完嗎?”
“隻看過他身邊跟著個小廝,好像沒見過他父母對不對?”
“方夫子……”陶大郎擰眉想了會兒。
“他外祖也是你小爹爹娘家那邊的。”
“不過他爹是入贅到方家。以前聽你爹說過方家夫妻不睦。這幾年確實沒看到那夫妻倆,興許和離了。”
陶青魚:“那豈不是就他跟那小廝吃那麼大一條魚。”
“他家以前可有魚塘?我就沒見過這麼喜歡吃魚的人。”
陶大郎無奈:“人外祖是秀才,哪裡需要什麼魚塘。吃魚買就是。”
陶青魚癟嘴:“也對。”
人日子從小就好過。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