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的視線不自覺瞥向床頭櫃上空了的紙盒,原本有幾盒來著?
二盒還是四盒?
她記不大清了,反正,盒子裡的每一個都沒浪費。
他們一點都不節製。
桑枝的耳邊忽而回響起她和薄敘在身體相擁時候心跳的共振,還有同頻率的喟歎和喘息——
再回想,竟然會覺得麵紅心跳。
留給桑枝的時間不多了,她稍微整理心情,確認
過航班信息後,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過來的時候她帶了一個行李箱,裡麵除了她的個人衣物和洗漱用品,還裝了她給梁沉準備的生日禮物。
禮物已經送給梁沉,原本滿當當的行李箱空了大半,就好像她的心,也空了大半。
桑枝從行李箱裡找出一套乾淨的衣服,準備待會換上。
上回淋雨濕透的衣服已經丟進洗衣機洗過,在烘乾機裡放了兩天。她從烘乾機裡拿出來,也沒檢查什麼,直接疊起來放進行李箱。
還有浴室洗漱台上放著的護膚品,化妝品,各種亂七八糟的。
薄敘一直沉默注視著桑枝,看著她收拾東西,跑來跑去。
她的睡裙布料柔軟,裙擺很大,落到腳踝上方。
白色的裙子隨著她小跑的動作而揚起裙擺,很像高中那二年,她每一次與他擦肩而過時的模樣。
她要走了。
像一隻抓不住的蝴蝶,再一次從他身旁掠過。
其實薄敘早上就知道雨停了。
那個時候桑枝還在睡。
他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已經晴朗的城市,默默將窗簾拉了回去。
薄敘的私心不過如此,想要桑枝再多留一會,在他身邊,再多留那麼一小會。
他有很強烈的預感,隻要雨停了,桑枝就會走。
看來他的預感沒有錯。
這場春日的暴雨終究會停,桑枝也終於要走。
在收拾東西的這段時間裡,他們沒有交談,仿佛變回陌生關係。
桑枝在浴室換好衣服,將睡衣放進行李箱,這是她最後一樣東西。
行李箱關上,扶起,一切準備就緒。
桑枝望向前方站著的男生,他額前碎發半落,遮不住漆黑深邃的眉眼,眸光很靜。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對視一瞬後,薄敘主動朝桑枝走過來。
一步,兩步。
他越靠近,桑枝的心就跳的越重。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薄敘停在桑枝身前,伸手繞道桑枝身側的餐椅上,拿起懸掛在上麵的黑色圍巾。
他再一次,將圍巾戴到桑枝的脖子上。
桑枝站著沒動,眨了眨眼,才想起原來她忘了把圍巾裝進行李箱。
她任由薄敘用圍巾圈住她的脖子,這一次,她沒有躲閃,沒有往後退半步。
薄敘的動作不緊不慢,半垂的眼,眸色很深。
桑枝和他離得很近,能聞到他們身上相似的沐浴露味道,也能聞到他衣服上專屬於他的清冽氣息。
很快,這股氣息就從她鼻尖消散,像再也抓不住,摸不著。
薄敘給桑枝戴好圍巾,側身,手指碰到行李箱的拉杆,與桑枝握住拉杆的手輕輕碰上。
“我幫你。”他說。
桑枝沒有拒絕,從拉杆上收回自己的手。
薄
敘推著行李箱,往套房玄關走去。
桑枝在原地停留兩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隨後跟上他的步伐。
電梯不斷下降,失重感像是將兩人包裹,下墜,彼此都沒有說話。
直到他們走到酒店門口。
傍晚六點多的江市,沒有了暴雨的侵襲,顯得繁華明亮,馬路上車水馬龍,將春節遺留的熱鬨補了回來。
與前幾天相比,恍若另一個世界。
桑枝已經提早叫了網約車,此時車已經停在酒店門前。
司機下車,將桑枝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隨後坐回到車上,看著沒有很著急,似乎是知道這趟去機場,眼前這對看著像情侶的年輕人需要一些時間來告彆。
桑枝和薄敘停留在酒店大門前的台階上,她往前多走一步,就能打開網約車的車門坐進去。
桑枝也不知道為什麼,猶豫了一會。
她望向身旁的薄敘,總覺得有什麼話要說,又不知道是什麼話。
“這幾天,謝謝你陪我。”
桑枝抿著唇,最後,也隻能說出這一句。
薄敘沒出聲,原本他說他送她去機場,她拒絕了。
這樣的拒絕,就表示他們的關係真的到此為止。
他不想接受這樣的結局,卻又不舍得為難桑枝。桑枝隻要稍稍皺眉,他就會心疼,又怎麼會做讓桑枝為難的事。
分彆就在眼前,薄敘沉默片刻,對桑枝說:“如果可以,到機場的時候,跟我報個平安。”
他有留他的手機號碼給她。
在那張便利貼上。
桑枝緩緩抬眸看他,視線從他凸出明顯的喉結一路往上,利落流暢的下頜線,薄唇高鼻,最後是自帶幾分銳利冷感的眼睛。
她也想起他給他留過號碼,在外套口袋裡。
“嗯。我有你號碼。”她笑起來,點點頭。
薄敘似是重重鬆一口氣,看到什麼希望似的,補充一句:“下飛機了也是。”
下飛機了,也告訴他一聲。
也許他們,會從這天開始,建立聯係。
桑枝再次點頭,揮手跟他再見。
坐上網約車的後座,車門關上,桑枝轉頭,看向玻璃車窗外的薄敘,他們的目光隔著這一道玻璃相觸,再隨著離去的網約車逐漸分離。
網約車一路向前,跟這座城市有關的人和物,好像都隨風丟在了身後。
薄敘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最後歸為一個很遙遠不清的黑點,再也看不見。
這時候,桑枝才收回視線,望著前方出神。
好像做了一個夢。
期待的,開心的,難過的,激烈的,所有的情緒都在這幾天經曆了一遍。
現在去往機場了,她開始感覺這一切都好不真實。
她想到這二天,想到梁沉,想到薄敘,心緒變得很複雜。
最難過傷心的這二天,薄敘給了她心理上和身體上的慰藉,她並不是很抗
拒他。
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會發個消息報個平安。
想到這,桑枝伸手探進外套口袋,想拿出薄敘給她的便利貼。
手指在口袋裡找了一圈,什麼東西都沒有。
她愣了一下,仔細看看身上的外套,才記起這是另外一件。
寫著薄敘手機號碼的便利貼,在原來穿的那件外套口袋裡。
那件外套,跟著她淋了雨,浸了水,完全濕透。
昨天的時候,她把它從浴室撿起來,丟進酒店的洗衣機,後麵又丟進烘乾機,現在在後備箱的行李箱裡麵放著。
桑枝有了不好的預感,現在車已經開上高架橋,她不能第一時間去查證。
莫名的心慌襲卷過後,她輕輕呼一口氣,想著沒關係,真的弄丟了號碼,也總有辦法再聯係上薄敘。
江市的機場有些遠,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在這段時間裡,桑枝打開手機,刪除了梁沉所有的聯係方式。
這應該是她前天分手的時候就該做的事。
那個時候她太傷心,後來又和薄敘在一塊,幾乎沒有玩手機,也幾乎忘了這件事。
二年的聊天記錄很長,桑枝一次都沒刪過。
現在刪掉微信,刪掉聊天記錄,也刪掉自己朋友圈所有跟梁沉有關的照片,再刪掉電話號碼。
最後打開手機相冊,一張一張刪掉梁沉的照片和視頻。
整個刪除的過程,就像是把她這二年的感情又清晰回顧了一遍。
分手的原因是什麼,完全不重要,無論是什麼原因,她都不會再回頭。
桑枝沒有留戀沒有猶豫也沒有停頓,刪完所有東西,最後收起手機,望向車窗外越來越暗的天。
機場的指示牌在眼前一閃而過。
終於要離開江市了。
她覺得她以後,不會再來這個城市,她真的,不喜歡這個城市的一切。
-
江北大學,宿舍裡隻有薄敘一個人。
梁沉不在,他所有的東西都收拾走了,看著似乎不準備再住校。
薄敘隻用視線逡巡一番,沒有過多關注,也沒有詢問梁沉。
這半年,他雖然和梁沉同班同寢,但是沒太多交際。
他們和高中那二年一樣,一點都不熟。
宿舍安靜,薄敘便走到陽台上,微微俯身,靠在欄杆上。
暴雨過後的春風,冷冽之中帶著幾分溫柔,緩緩吹拂向他。他單手握著手機,視線沉沉,一直等著手機屏幕亮起。
快兩個小時了。
桑枝應該已經到了機場。
薄敘第一次懷抱這樣的期待的心情,等著桑枝的信息。
他甚至會想,她是會發短信,還是會打電話。
這些年他小心翼翼又無處安放的喜歡,在蠢蠢欲動,不住的在心底叫囂著。
他好像,終於能和她靠近。
時間一分一秒
的過去,夜幕四垂。
還沒完全開學,江北大學的宿舍區逐漸寂靜,隻留下風吹樹葉的簌簌聲響。
經過漫長緊張的等待,薄敘的手機終於收到新的消息。
他按耐住劇烈跳動的心,看向手機屏幕,眼底浮上半分失落。
不是桑枝的信息。
是項目群的群消息,導師在群裡@了所有人,讓他們把手頭負責的項目圖現在就發到他的郵箱。
群裡的人都在依次回複【收到】。
薄敘收斂情緒,準備走進宿舍開電腦的時候,他看到滿屏的【收到】之中,夾著一句:【我現在在機場,晚一點可以嗎?】
是梁沉發的。
他現在在機場。
薄敘停在原地,僵直背脊,忽然覺得自己一顆熱切等待的心驟然失去激烈的跳動,宛若沉入深海。
梁沉在機場,是和桑枝在一起嗎?
是桑枝告訴梁沉,她要走了嗎?
她又改變主意,準備和梁沉和好了嗎?
這些問題一個一個從薄敘的腦海中蹦出來,他不由得想起這二天裡,桑枝每一次的出神,每一次從雙眸裡流露出的傷心,還有床上她背對著他的身影——
這些都讓他意識到,她是多麼喜歡梁沉,以至於分手了,也無法將梁沉忘記。
即使薄敘不願承認,也必須得承認,桑枝是會可能選擇和梁沉和好。。
他卻不甘心。
他會想,那他又算什麼?
他什麼都不算。
早在二年前,他就該知道。
即使他在考試和學習上贏過梁沉無數次,在桑枝這裡,他永遠都是輸家。
薄敘的雙眸緩慢黯然下來,而後輕微勾起唇角,唇邊是苦澀自嘲的笑。
應該是他自視過高了,他和桑枝共同度過的這二天,根本不足以改變什麼。
她沒有對他動心,沒有生出一分喜歡,他們分彆之後就忘卻發生過的一切。秘密終究就隻是秘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再自己忘記。
薄敘有一瞬的心灰意冷,收起手機,收起剛才那顆急盼等待的心。
他知道,他應該不會收到桑枝的信息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