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我?”女人化了妝,臉色煞白,一身的紅色“血汙”,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顏料味。
“我是陳歌……”陳歌脫口而出四個字,他沒有說我叫陳歌,而是直接說我是陳歌,仿佛他們本該認識一樣。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精神病人和一個滿身血汙的鬼屋演員,就這樣站在精神病院圍牆處。
他們分彆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但在這一刻,他們麵對著麵。
“這是你的貓嗎?”張雅沒有靠近圍欄,隻是指了指白貓:“是它帶我過來的。”
白貓蹲在陳歌和張雅中間,尾巴來回晃動,一副很是驕傲的表情。
“它是一隻流浪貓,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很黏我。”陳歌看著蹲在兩人中間的白貓,臉色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我腦袋不太好,忘掉了過去的很多記憶,醫生正在幫我做康複訓練。”
陳歌雖然穿著病號服,但給人的感覺和影視劇中的那些精神病人完全不同,冷靜理智,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異常的地方。
外人可能隻是覺得他氣質憂鬱,眼中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痛苦。
看著有些虛弱的陳歌,張雅怎麼都討厭不起來:“你應該就是這隻貓的主人,你生病住院忘記了它,但是它卻沒有忘記你。你的貓這麼依賴你,你肯定也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希望你能早日找回自己的記憶。”
張雅蹲下身,摸了摸白貓的小腦袋:“一隻貓能夠跨越一座城來找你,路上肯定經曆了千辛萬苦,你以後可不要再把它弄丟了。”
“恩。”陳歌也蹲了下來,他目光躲閃,沒有敢去看張雅的臉,隻是默默盯著張雅撫摸白貓的手。
張雅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很白,沒有一絲血色。
似乎察覺到陳歌一直在盯著自己的手看,張雅輕輕咳嗽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手:“這隻白貓前幾天跑到我鬼屋附近懶著不走,我見它很聰明,就沒有驅趕它,現在它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那我也就不用再照看它了。”
“等等。”張雅起身準備離開,陳歌卻喊住了她。
“有事嗎?”
看著張雅的側臉,陳歌目中滿是疑惑和痛苦:“我們曾經是不是見過麵?我記得你的名字,怎麼都無法忘記,我過去的記憶裡也滿是你的身影,但我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和你一起度過的那些時間。”
如果大街上遇到一個陌生人這麼對張雅說,她肯定轉身就走,要是對方繼續糾纏,那她可能會直接報警。
但現在的情況不同,陳歌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而且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那種從眼底散發出來的痛苦和無助讓人覺得很是心疼。
張雅停下了腳步,仔細看著陳歌的臉,她沒有任何印象,隻是覺得那張並不算英俊的臉,看多了感覺挺順眼的。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我倒是很奇怪,你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我不記得了,醫生說我以前參觀過你的鬼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但事實可能並非如此。”陳歌抓住了滿是鏽跡的圍欄:“我總覺得你對我很重要。”
極為普通的話語,但是陳歌說出來卻感覺非常的真摯,他給人的印象就仿佛一張乾淨的白紙,整張紙上都寫著張雅的名字。
類似的話語張雅以前也聽彆人說過,但唯有陳歌開口,讓她有種特殊的感覺。
心跳慢慢變快,張雅猶豫了一下,她回頭看了看樂園鬼屋,然後重新走到了陳歌麵前:“一般來我鬼屋參觀過的遊客,我都有印象,但你我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見到,你的醫生會不會弄錯了?”
陳歌搖了搖頭:“我隱約還記得你鬼屋裡的場景,僵屍複活夜、***、午夜逃殺、還有一所中學……”
“僵屍複活夜和**確實是我鬼屋的場景,但你說的後麵幾個,不是我這裡的。”張雅臉上帶著一絲無奈:“我的鬼屋現在遊客不多,同時負擔兩個場景已經是極限,開放更多場景的話人手不太夠。”
“你的鬼屋裡現在有多少員工?”
“三個,我和我父母。”張雅有些不好意思:“我負責發傳單和賣票,我爸扮演僵屍,我媽負責**場景,雖然掙不了多少錢,但每天過的也算開心。”
記憶出現了偏差,陳歌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他隱約記得鬼屋老板的父母應該不在鬼屋裡。
“你流了好多汗,身體在顫抖,喂!需要我幫你叫醫生嗎!”張雅見陳歌臉色慘白,皮膚表麵浮現出青黑色血管,她有些慌張,以為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你在這裡呆著!我去給你叫醫生!”
張雅準備朝醫院正門那裡跑,可她還沒邁出腳步,手腕就被陳歌抓住。
“彆去找他們……”
兩人的手都很涼,張雅嚇了一跳,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陳歌手臂上的大片淤青開始滲血。
細密的血珠中仿佛藏著一個個微小的血字,血珠彙聚成了一滴鮮紅的血,血字形成了一篇殘缺的日記。
那滴血順著陳歌的手臂滴落在了張雅的手腕上,張雅慌亂的心在那瞬間變得平靜。
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有些恍惚,愣了幾秒鐘才掙脫開。
“對不起,希望能夠保密,我不想讓醫生知道我見過你。”
疼痛襲來,陳歌並沒有深入思考過去,更沒有觸動以前的記憶碎片,但是那種疼痛卻如同潮水般不斷湧來,就仿佛以前攔截疼痛大潮的堤壩消失了一樣,現在他要獨自去承受那無邊的痛苦。
手臂在顫抖,陳歌本以為自己習慣了疼痛,但此時他才知道,最開始他感受到的疼隻有現在的十分之一而已。
“為什麼?”
根本站不穩,陳歌倒在了地上,白貓急的團團轉,張雅也不斷對陳歌說著什麼,但是陳歌現在已經聽不見了。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這股疼痛為何突然湧現?!”
身體好像被撕裂,陳歌用最後的理智衝著張雅和白貓喊道:“帶那隻貓走,每天早上我都會來這裡。”
;斷斷續續的說完之後,陳歌立刻扭頭朝病院裡跑,他用儘最後的力氣衝出花叢,最終倒在了花園過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