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2 / 2)

夏熾怔愣,“他都被人打成那樣,還不可憐?”

“他被人打了?”

“你不知道?”夏熾給他看手機,好幾張照片,趙敬台鼻血橫流,兩邊臉腫的和豬頭一樣,嘴腫的撅著,眼睛隻剩下一條縫,看著不知被打了多少嘴巴子。

林斐訝然,“什麼時候的事?”

“機器人比賽的時候,趙敬台把照片發校園群,大家都嚇到了,一打聽才知道他進派出所了,也不知道誰把他打成這樣,還拍成照片發群裡。”夏熾心有餘悸。

林斐心裡隱約有個答案,傅施閱身上所謂的墨水,是趙敬台的鼻血吧?他此時一點都不願意想和這個人一切有關的事情。

夏熾心細如絲,“林斐,你眼睛有點紅,沒事吧?”

林斐聳聳肩,雙手揣在外套口袋,悠哉悠哉,誰都瞧不出是個失戀的人,“昨晚打遊戲打的。”

“眼睛不要了?”夏熾關切。

林斐低著頭笑笑,輕描淡寫帶過,“我可能要賣專利,馬上發財,請你打真人CS,你來不來?”

夏熾心思單純,很好忽悠,但凡年長幾歲,多些生活經驗,一眼就能看出來林斐這眼睛絕對不是打遊戲打的。

暴力是舒緩壓抑心情的途徑之一,周勉知道林斐玩這類遊戲實力很強,但夏熾不知道,林斐今天沒收著打,打法激進凶猛,完全不考慮掩護,一心一地的進攻,槍法又奇準無比,一槍一個小朋友,和他們組隊的一隊路人,年紀差不多大,被他打的全身都是顏料彈,像掉進染缸裡一樣,遊戲體驗級差,有的人差點都快哭了。

夏熾讓他秀的眼花繚亂,看他的眼神閃閃發光。

林斐打完收工,心情舒暢的回家。

雨下的比出門時更大,如同一張無窮無儘的網,小區樹木沙沙作響,天色不早,停車場人煙稀少,林斐支著傘,戴著白色藍牙耳機,雨點砸在傘麵劈裡啪啦,以至於直到他走近那輛黑色轎車,才注意到熟悉的車牌。

駕駛座的車窗開著,手肘壓在玻璃,飛濺的雨水打濕那塊風衣布料,傅施閱卻毫無察覺。

林斐猝不及防在倒車鏡裡對上他的眼睛,微怔一下,目不斜視,徑直的往前走。

傅施閱撐開傘,跨下車,高大寬闊的身影擋在他麵前,低聲道:“紋身非常漂亮,我很喜歡。”

林斐將傘架在肩膀,腰後隱隱作痛,麵無表情地說:“喜歡也沒用,你看不到了。”

傅施閱向前走幾步,黑色的傘覆在林斐的傘上,在林斐頭頂形成一片深色,照的原本就白的臉毫無血色,傅施閱偏過頭,近乎溫柔地看著他,“洗紋身很傷皮膚,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或者我帶醫生到你家?”

溫柔的強勢,看似給了選擇,其實毫無選擇,林斐跳出這個圈套,“我一樣都不選,我不當寵物了,我現在想當人。”

傅施閱垂眼,看到林斐的臉上平靜無波,他沉默幾秒,驀然輕笑出聲,“好,我以後會尊重你,現在能跟我去醫院了嗎?”

“我們分手了。”林斐一字一頓地道,傅施閱是他最好朋友的舅舅,不願鬨的太難看。

傅施閱回味著這五個字,伸手想要碰碰他的臉,林斐側過頭躲開,他改而撫過柔潤的頭發,“我告訴過你,和我分手隻能至死方休。”

他的指尖很涼,像刀尖一樣擦過,林斐嗅到熟悉好聞的男士香水,“這是法律嗎?不能違反?”

“這不是法律,這是我們的約定。”

傅施閱單手托起他的下顎,眼神裡含著難以言喻的情愫,“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會永遠離不開我。”

這種詭異的氛圍太不對勁了,林斐下意識後退,傅施閱猛地捏住他的下顎,原本溫存的眼神霎時無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種徹骨的凶狠殘酷,“乖,彆躲。”

一種直覺提醒林斐狀況危險,近乎是生物本能的身體微僵,直勾勾地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臉,怎麼會有人兩種極端情緒轉折毫無過渡?

傅施閱慢慢鬆開手,指腹摩挲著他臉頰溫軟皮膚,“對不起,我昨天不該那樣形容你,我很喜歡你,你乖乖的跟我去看醫生好不好?”

林斐覺得該看醫生的不是自己,而是傅施閱,他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我要回家。”

“好,我送你。”傅施閱朝他笑了下,烏黑的大傘體貼撐在他頭頂。

林斐強壓著衝刺奔跑的衝動,握著傘的手指竭儘全力,控製自己若無其事看著前方的路。

就這樣走到樓下,林斐轉過身,後背交給牆壁,而不是這個變幻莫測的男人,他收攏雨傘,故作漫不經心地說:“我到了,不用你送了。”

傅施閱嗯一聲,紳士風度地推開入戶單元門,輕柔地叮囑,“抱歉,因為我讓你淋雨了,回去記得先把頭發吹乾。”

林斐側身走進去,心裡計算著步伐頻率,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傅施閱的視野,那道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林斐,我在車上發了一份郵件給你,你還沒有看到吧?”

“記得查看,我在上次帶你去過的醫院等你,地址還記得吧?”

“我會看的。”林斐心不在焉地答應,走過轉角,猛然加快步伐,心急如焚地摁著電梯按鈕,很擔心節外生枝,逃脫無門。

直到再次回到家,鎖上門,林斐靠著門後,深深呼出一口氣。

第一次懷疑,他真的了解傅施閱嗎?

怎麼會有人既溫柔殘酷,既深情又無情,相反的情緒在同樣一個人身上結合的天衣無縫,這真的是正常人嗎?

雖然不懂心理學,但林斐也知道,這一定是種不知道的心理疾病,精神變態,他到底和一個什麼樣的人柔情蜜意那麼久?

林斐拉開一罐可樂,仰頭灌下去,冷靜一陣,拿出手機打開許久未登陸的郵箱,來自半小時前的一份未讀郵件。

他喝著可樂,郵件是壓縮文件,分為兩個文件,一個名稱叫“傾家蕩產”,一個叫“牢獄之災”。

怎麼看,這兩個詞語都不像是好事。

林斐穩住心神,點開傾家蕩產,映入眼簾的一排排掃描檔案和票據,某個比特幣平台的交易往來,幾千萬像打水漂似的賠的一乾二淨,最低額賣出,最高價買進,看得出,戶主是故意賠的,爆倉後現在負債兩千萬。

戶主的名字熟悉,林斐在周勉家戶口本上見過,是周勉媽媽。

他愣神幾秒,飛快點開牢獄之災,這次是一段兩分鐘監控視頻。

居然……是賀言寧?

監控畫麵中賀言寧走進一間擺滿儀器的研發室,裡麵空無一人,他正準備轉身出去,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幾秒後他掛斷,走到辦公桌前翻看著文件夾,拿起一份密封檔案走了出去。

視頻附件是一張蓋有科銳法務部公章的訴狀,以侵犯商業機密為由,狀告科研所的員工賀言寧。

發這份郵件的人體貼的附帶曾經判決成功案例,刑期三年至七年不等。

林斐驀然合上手機,深深呼吸幾口氣,抓起雨傘,飛快地衝出門,攔一輛出租車趕往曾經去過的那家豪華私人醫院。

亮堂乾淨的醫院沒有消毒水的味,也沒有愁容滿麵的病人,護士笑容燦爛,林斐卻覺得這個地方陰森可怖,一股無端的冷意彌漫。

為他看過腳踝,包紮過手臂的醫生在辦公室裡閒坐,翹著腿,翻看電腦裡病人檔案,聽到一聲“咣宕”,劇烈門響,他回過頭,瞧見麵色不虞的林斐,立刻站起來,熱情地說:“你終於來了,傅先生剛打過招呼了,我先給你去做個檢查。”

“傅施閱人呢?”林斐沉著臉,第一次直呼其名。

醫生見大事不好,下意識瞥眼辦公室裡,林斐一把推開門,還未動,直接被握住手腕,不由分說的拉進去,傅施閱推住要自動合上的門,低頭瞧著他,“先去做檢查。”

林斐定定盯著他,“郵件裡是什麼意思?”

傅施閱曲指刮下他的鼻尖,像哄小朋友似的,“你先做檢查,我會告訴你。”

林斐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這個人,他二話不說拉下外套拉鏈,脫的剩T恤衫,趴在病床上,方才醫生手疾眼快地走過來,掀起他的衣服,露出一截細膩的後腰,再要往上掀,露出整個脊背,方便檢查,一隻手摁住衣裳,傅施閱麵不改色,“行了,這樣可以。”

白淨的皮肉泛著紅腫,紋身完本來就會腫,他又被特製砂輪打磨一番,嬌嫩的皮膚腫的更厲害,像是玫瑰花蕾一樣凸起,那行紅色花體字母清晰鮮明。

傅施閱目光緩慢描繪著,手掌隔著空氣緩緩撫過,心裡泛起酸楚,心疼地問他,“一定很痛吧?”

林斐心不在焉,“我想聽聽郵件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傅施閱回過神,單手拎把椅子到病床前,靠坐下來,指腹慢條斯理摸著他的臉,“一個令你最好的朋友傾家蕩產,另一樣讓我討厭的人坐牢七年。”

林斐一動不動,克製住呼吸節奏,“周勉是你外甥,賀言寧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傅施閱端起他的下顎,認真地端詳著,很平靜的語氣,“彆生氣,我不會這樣做,隻是以防萬一,隻要你不離開,那就無事發生。”

“你可以報警,我更希望你報警。”傅施閱貼近他耳邊,輕聲說:“他摸過你的手,我很想讓他坐牢。”

林斐脊背發寒,對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毫無了解,就像是在蟒蛇窩裡睡一整個冬天,被蛇纏上還在感受溫暖,恍然睜開眼才發現命懸一線,現在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絕對不能和這個人在一起!

“小甜糕,你太善良了,我告訴過你,善良的人有底線有原則,這會成為軟肋。”傅施閱嘴唇碰碰他發涼的耳尖,感受細微的顫栗,一字一頓道:“我不一樣,我沒有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