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2 / 2)

林斐洗漱完畢,坐到餐台,瞧見咖啡壺下壓一張潔白紙條。

這手字昂揚頓挫,風骨峭峻,林斐爺爺教書法的,他耳濡目染懂這些,傅施閱的字著實驚豔大方,能出字帖的程度。

[本想陪你一起吃早飯,可惜有一場會議難以推脫,小甜糕安心用餐,不必掛念。]

林斐撕碎紙條,扔進垃圾桶,倒杯咖啡,仰頭灌下去,苦澀的液體席卷味覺,他用力咬著牙關,一種劇烈的無力感充斥在胸口。

他反感這張桌子,反感頭頂的燈,反感廚房飯菜香氣,反感即將麵臨的囚徒生活,反感這種被人掌控的窒息感。

他到底做錯什麼,不過就是談場戀愛,光明正大的錢色交易,你情我願,錢貨兩訖,怎麼就發展到這種地步?

王阿姨將盛好的小碗白粥放到桌上,低著頭忙碌,沒見他神情,“你好些日子沒來,家裡沒人氣,你來了就好,傅先生總算有個伴。”

林斐兩頰肌肉用力到酸澀,內心冷冷地問一句:“憑什麼?”

他過的不舒坦,傅施閱也彆想討到甜頭。

“砰!!!”

林斐抄起桌上造型精致的咖啡壺砸到地上,王阿姨嚇的劇烈一抖,正要說話,林斐一樣一樣將桌上的擺件摔到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你怎麼了?”王阿姨驚訝地問。

“給傅施閱打電話,讓他回來。”林斐轉動手腕,推開雜物間門,翻出一把中號鴨嘴錘。

他第一錘砸的是客廳裡雙麵透明的大電視,一錘下去像地震似的花紋分裂,不知多少萬的東西徹底報廢。

第二錘是全息投影儀,浮在半空中淡藍水族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邊走邊砸,什麼值錢他砸什麼,瞧不順眼的也砸,瞧著順眼的照樣砸。

砸不動的就踹翻,踹不動的就踩過去,換下個目標。

王阿姨捂住嘴驚訝,手忙腳亂地打電話。

林斐一路從客廳砸到書房,所過之處茶幾翻到,椅子歪斜,像龍卷風過境,書房是傅施閱平時呆最久的地方,裡麵不少值錢藏品。

他先扔書架上幾個一看就很貴擺件,然後將書架上整齊書籍□□,一本一本地扔地上,直到手指觸碰到書架後的黑色盒子,他把鴨嘴錘撂在桌上,雙手取下木製盒子。

一個通身漆黑的骨灰盒,摸著質感很好,林斐掀開蓋子,一個鑲鑽的骷髏頭,以及一把陳舊的傘。

這是傅施閱媽媽僅剩的存在,死者為大,林斐還沒喪心病狂到連這個都能砸,瞥一眼,正要蓋上蓋子,餘光掃到傘柄的掛繩。

傘是市麵上最普通的傘,任何一家賣場都能買到,唯一獨特是黑白灰三彩掛繩。

林斐的奶奶思想傳統,相信端午手腕係五彩繩能辟邪,林斐不太願意戴花花綠綠,奶奶親自動手給他編一條時髦的三彩繩,他戴過端午很久,後來係在傘上當標記。

再後來這把傘,林斐送給通江大橋上那個要輕生的男人。

傘可能會認錯,但這個掛繩不會。

如同平地一道驚雷,林斐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兩年前他好言相勸救下尋死的傅施閱,一年半前這個男人成為他最好朋友的舅舅,這可真是太巧了!

難怪傅施閱根本不在乎周勉家的死活,周勉一家人不過是他走向自己的橋梁,現在已經上了岸,橋塌不塌已不重要。

林斐深呼吸一口氣,寒毛倒豎,如果傅施閱不是周勉的舅舅,他知根知底,而是一個來路不明的有錢男人,他根本不會一往無前的衝上去,踩進這個用金錢和蜜糖構建成的陷阱。

昨天他反複懷疑傅施閱是不是有什麼精神問題,現在確定無誤,如果不是精神變態,誰會想到這樣常人無法理解的招數?

刺骨驚恐的背後,林斐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一種從恐懼裡生出的喜悅,就像懸崖峭壁上開出一朵花,力量微弱,但生命力強悍。

因為他突然知道,傅施閱完了。

自己贏定了。

傅施閱回到廢墟一樣的家,王阿姨驚魂未定,捂著胸口坐在門前沙發,想要說什麼,他擺擺手,脫下風衣,閒適搭在臂彎,徑直走進書房。

林斐鬆散靠著書桌,一根一根折彎筆筒裡價值不菲的鋼筆,玩的不亦樂乎。

“消氣了嗎?”傅施閱掃一圈一地狼藉,邁開長腿跨過倒地的椅子。

林斐搖搖頭,糟蹋完最後一隻鋼筆,直截了當地問:“最值錢的是那個?”

傅施閱將風衣扔在桌上,解開兩顆西裝馬甲扣子,輕笑著說:“你後麵牆上的油畫。”

林斐毫不猶豫,握著鋼筆手腕一甩,墨水飛濺到油畫上,畫中詩意的原野霎時色彩斑斕,慘不忍睹,他聳聳肩,“下一個是哪個?”

“書架上的石膏像。”傅施閱下顎一指地麵,美麗的古希臘女神雅典娜,摔成了殘缺的維納斯。

林斐瞥一眼,慵懶抱著手臂,彆過臉,“我沒勁了,休息會。”

傅施閱抬手,擰過他的下巴,眼神對視,不急不緩地低聲說:“這裡最值錢的就是你。”

林斐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眼睛,幾秒後,手掌貼在他的左胸口,襯衫下的皮膚緊實溫熱,心跳平穩,“傅叔叔,一見鐘情是什麼滋味?”

傅施閱稍怔,眉骨上挑,一種訝然又譏誚的意味,“一見鐘情?”

“你不擇手段成為我最好朋友的舅舅,偽裝成我喜歡的模樣,處心積慮的接近我,難道不是一見鐘情嗎?”林斐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語氣憐憫地說:“我猜像你這樣的人,根本沒有人會真的喜歡你?,你想抓住我,但卻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隻能用這種最卑鄙的辦法讓我離不開你。”

他頓一下,冷冽笑意延伸到眼底,“昨天你告訴我,你第一次見我,就知道我會離不開你,我覺得你說反了。”

傅施閱嗤笑,摁著他貼在胸口的手掌,不置可否,“林斐,這裡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哦?”林斐拖長聲音,猝不及防地湊上去,像蛇一樣纏著親吻,鼻息交織,另隻手勾住傅施閱脖頸,迫使他壓低,接受這個熱氣騰騰的親吻。

傅施閱手臂環住他的腰,不由分說地將他整個人壓在桌上,加深這個親吻,像是品嘗上好的紅酒,裡裡外外的掃蕩一遍,不給林斐說不的機會,嗓子發啞,“你想乾什麼?嗯?”

“你心跳的好快。”林斐得償所願,眼睛向下瞄,“我隻是親你而已,這樣不至於吧?”

傅施閱鼻間溢出低笑,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啄著柔軟的嘴唇,低聲說:“我對你上癮了,最近不想自己解決問題。”

“我很累,不想來。”林斐推著他結實肩膀坐起來,雙手整整淩亂衣領,斜眼懶洋洋睨他,“你認識不少科技圈的人吧?alpha要賣專利,找你懂行的朋友給我估個價。”

傅施閱眯著眼睛端量他,林斐被親的臉頰泛紅,嘴唇濕潤,這副慵懶樣子很勾人,“明天有個IT圈的晚會,我可以帶你去。”

“謝謝你。”林斐斜過身,沒骨頭似靠在他身上,伸手揪襯衫的衣領,“傅叔叔,臨江的國際中學上劍橋更容易吧?”

傅施閱握住他的手把玩,明知林斐示好的目的性明顯,卻還是很受用,“想去?”

林斐點點下顎,輕輕握住他的手,像奶貓撓人一樣捏他,“想去,開學那麼久了,你有辦法嗎?”

傅施閱抽出手,招架不住他這副樣,曲指敲下他腦袋瓜,低低嗤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