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狐狸尾巴(1 / 2)

臨近年關, 荷蕪城家家戶戶門口都掛上了喜氣的大紅燈籠。孩子們換上新縫製的冬衣,手持鞭炮,嘻嘻哈哈的在街道上奔跑玩鬨。

偶有外出遠行的遊人歸來, 帶著本地不常見的稀罕玩意兒, 停在街邊逗弄那些跑跳的孩子。

遲槿從馬車窗戶上看到的,正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馬車外形造的普通,甚至有些破舊, 沒引起其餘人的注意,最多隻以為是哪家的遊子歸來, 看上一眼便算。

趕車的原本是沒有的, 全憑馬兒自己跑。這馬是戚施尋來的靈獸,無需人鞭撻不說,哪怕三天三夜不連續的奔跑, 也不會渴了累了。

但荷蕪城畢竟是凡人聚集的城鎮,即便因為地處人妖邊界, 居民見多了彆處難見的異事, 能免的注意還是要免的。於是在路上出現行人之後, 馬車上便多了一個趕車人,是戚施招來的小鬼。

隱了鬼氣, 現了身形, 粗布麻衣,一路甩鞭吆喝, 往戚施提前許久租了的院子駛去。

但馬車走到家門前時候, 遇到了些麻煩。

有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湊近一群玩鞭炮的小孩兒的時候, 被突然爆炸的鞭炮嚇出了狐狸耳朵和尾巴。偏那小孩兒還不自覺,被嚇的一愣一愣的,蓬鬆的棕色大尾巴在空中晃來晃去,毛茸茸耳朵也哭的一抖一抖的,好不可憐的模樣。

原來每年這個時候,因為總會有些小妖好奇人界的年節,想著法兒的要往城裡頭鑽。年年如此,樂此不疲。這時候,問劍峰會派人下來守護城門,防止妖邪作亂。

大半時候,守城的對這些不傷人的小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能藏住自己耳朵尾巴的,都不會刻意阻攔。

這小孩兒本來順利混進城,結果被鞭炮一嚇,立刻現了原形。

荷蕪城的人似乎見多了妖精,就連小孩兒也是。有眼色的大人,一眼就能看出什麼妖精傷過性命,什麼妖精赤子之心。

小孩兒們雖然沒有大人那些心思,但對危險與否有著天生的直覺。因此他們看見小孩的耳朵尾巴時候,每一個覺得害怕,反而紛紛上前圍觀。

有的捧著小孩兒的尾巴,一邊揉一邊叫:“好滑的尾巴!”

有的揉著小孩兒的耳朵,一邊捏一邊喊:“看!他耳朵一直在抖唉!”

本來就被鞭炮嚇到的小狐狸更委屈了,哭唧唧的想躲。奈何周圍的熊孩子太多,不停地摸他耳朵和尾巴,躲不開的他直接放開嗓門兒大哭。

遲槿看的好笑,拍了拍張不二的肩膀:“不二,路見不平,當拔刀相助。”

他們一群半大孩子不知輕重,縱使對那小狐狸沒什麼惡意,但小狐狸被人圍在中間,難保不會受到驚嚇。

遲槿算起來年紀上百,自然不好摻和到一群小孩子裡。戚施堂堂鬼域共主,叫人知道他插手小孩的打鬨,也不好聽。所以隻能叫張不二去了。

張不二嘟嘟囔囔:“估計我要真拔刀了,下一刻就能叫人扔出城去。”

遲槿笑,踢他一腳:“趕緊去吧。”

張不二忙笑嘻嘻:“我這就去,彆老踢我。”

戚施在一旁看的挑了挑眉,扒著他師兄的胳膊,道:“師兄。”

遲槿斜睨他一眼,“又怎麼了?”

戚施眼珠子轉了轉:“要不你也踢我一下?”

遲槿好笑:“你又鬨什麼?”

“剛才不二還因為被你罵的事兒悶悶不樂,結果你不過踢他一腳他就眉開眼笑了。”戚施笑,眉目無害,“夫君若是也踢我兩腳,說不定我也會更開心。”

遲槿還沒想好怎麼回他,便見戚施將身子貼近了些,拽住他手放在自己兩腿中間的某個部位,對著他耳朵呼氣如蘭:“踢這裡。輕些重些都好。”

遲槿懵。偏這時候,隔著層層衣料,戚施竟恬不知恥的拿那家夥蹭了下他的手掌。感覺到那東西正在漸漸變硬膨脹,遲槿回頭,朝戚施微微一笑,蠱惑人心。戚施要這笑容被迷暈的時候,忽覺下方傳來一陣劇痛,臉當即白了白,退後一步委屈道:“夫君,您弄疼人家了~”

剛剛趕走那群小孩,提溜小狐狸的領子來到馬車前的張不二無語望天,覺得自己再一次被他師叔的沒臉沒皮驚訝到了。

好在戚施隻是稍稍逗弄一下,雖然這逗弄的後果有那麼些嚴重,但看著遲槿微紅的臉,以及因羞憤而鮮活起來的麵龐,心中甚是滿足。

他也不在意張不二眼中濃濃的鄙視,看向小狐狸被鞭炮炸傷的手,掏出一個藥瓶遞給張不二:“給這小狐狸上完藥就丟城外去,莫帶在身上。”

語氣態度絕對稱不上好,甚至還有些厭惡在裡頭。

張不二摸不著頭腦,但也沒拒絕。就算他不把這小狐狸扔出去,等會兒聞訊趕來維持治安的問劍峰弟子也會這麼做。

哪知方才還溫順的小狐狸聽到戚施聲音之後,當即亮出爪子齜牙咧嘴,對著戚施就是一頓凶吼。若非張不二死命拉著,這小狐狸已經撲到他身上了。

小狐狸掙脫不開,遷怒張不二,抓起他手腕就要咬。

張不二連忙叫到:“住手!”

小狐狸動作沒聽,一口咬住張不二手腕,噗呲一聲,牙齒深入血肉。

張不二疼得呲牙咧嘴,卻還是把小狐狸藏到身後。麵前,戚施表情冰冷,又丟給張不二一瓶上藥。遲槿則將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無聲安撫。

原來方才那聲‘住手’不是說與小狐狸聽的,而是對戚施說的。他分明從他師叔那裡感覺出了殺心,此舉也意在保護著個小狐狸。也虧得他師父及時按住了師叔,否則他那一聲能不能製止住他的師叔還真難說。

此時此刻,他的師叔皺著眉頭,冷冷望著隻露出一條尾巴的小狐狸,道:“不知感恩的東西!”

說完,攬著遲槿一路往府裡走。

遲槿回頭,對張不二安撫的點了點頭,隨戚施一同進去了。

張不二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他師父向來心善,這回卻一點沒有責怪戚施,反而那一臉擔憂是怎麼回事?

這小狐狸也是,分明方才還乖乖的,怎麼聽見他師叔說話之後反應那麼大?難不成他師叔從前行走江湖時候,殺了這小狐狸的親族不成?

但不解歸不解,張不二也沒蠢到這時候往槍口上撞。便扒開小狐狸的嘴準備給他上藥,希望能夠從他嘴裡套出些話來。結果剛撒手要給小狐狸療傷時候,對方一下子退出五步遠,趴伏在地上一臉猙獰:“等著,早晚一日要叫你們好看!”

說完,一步□□,還不時瞄一眼戚施離開方向。確定戚施不會出來後,身子一扭,撒丫子跑了,完全沒有剛才麵對戚施時候那股子凶狠勁頭。

張不二咋舌。他哪裡知道,戚施這輩子最討厭的一類妖怪,就是狐妖。

不管事情過去多久,他始終無法釋懷的是,當年正是狐王滄月害的他師兄險些喪命,正是狐族包庇使得滄月苟延殘喘二十年之久。

曾經恨極的時候,險些生出心魔,勢要屠儘狐族才肯罷休。臨到關頭想起他師兄不喜牽連無辜,才生生將殺心忍了下去,隻把當年罪魁禍首殺了了事。如今狐族被他逼得躲在妖界一角瑟瑟發抖,再不複往日榮光,也難怪狐族的人會恨他了。

其實以戚施修為,本可悄無聲息的報仇而不叫人察覺他的身份。但他不願如此,做這些時候從不遮掩麵容,也未曾在聲音上下手腳。那小狐狸估計是認出他的聲音,所以才對他一改方才乖順對他齜牙咧嘴。

不過這種不自量力的舉動到底隻是一時熱血上頭,很快就消退了,所以才會跑得那麼快。

但小狐狸怎麼想得,戚施不在乎。

方才那狐狸被一群熊孩子圍著的時候,他不願分一絲心神,轉而去逗弄他的師兄。如今小狐狸走了,他也不會生出什麼欺負小輩的罪惡來,隻是到底被陳年舊事擾的心煩,二話不說帶遲槿走了,眼不見為淨。

一路不停直奔到房間後,戚施關了房門,將遲槿壓在門上,毫無預兆的吻了上去。

撬開他牙關,掃蕩他口腔,糾纏他舌,動作凶狠又溫柔。

遲槿微仰起頭顱,環住他後背,一邊回應,一邊安撫。

許久,兩人分開,戚施將下巴抵在遲槿肩膀上,無聲地環緊了他。

“那到底隻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遲槿拍拍他背脊,“與我們往日無怨素日無仇,何必與他置氣?”

“我曉得。”戚施聲音悶悶的,“但我還是喜歡不來狐族。”

他能給那小狐狸傷藥已經是最大的耐心了,再多的實在不可能。

遲槿隻好哄道:“沒人逼你喜歡狐族。但你也不可看見一個狐族就嚇唬人家。”

“我哪裡嚇唬他了?分明是他自找沒趣要往我跟前湊。”

“這麼一說,倒是我的不是了。”遲槿笑,“不該叫不二帶把那孩子往你跟前帶。”

戚施:“……”他沉默少許,總算抬起頭來,啄了下遲槿的額頭,“你明知我不可能同你生氣,怎還要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方才那件小插曲,就算說破了頭,都是他自己的不是。畢竟那小狐狸確實是無辜,平白受了他的殺氣。

不過戚施也不覺得後悔,畢竟那狐狸聽出他聲音後擺明了想殺他。與他師兄一起時候,他素來不願掩飾自己的情緒,就更不可能對那張牙舞爪想要往他身上撲的小狐狸好顏色了。

說來,方才外麵時候,還怕他師兄因他凶了孩子與他生氣,沒料到他一字不提,乖乖的跟著他回來了。單單這一點,便叫戚施心中煩悶消了大半。

這麼一想,戚施便又笑了,臉上陰雲一掃而空,“晚間出去逛廟會吧,聽說這幾日城西的菩薩觀會有小販擺攤,很是熱鬨。”

遲槿還未來及點頭,戚施便又補充了一句:“不許帶上不二那個小鬼。”

遲槿:“……”

戚施看他沉默,癟癟嘴,晃晃遲槿手臂,活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般不滿道:“這五年下來,那小子跟著你不知逛了多少集市廟會,我都隻能在後頭眼巴巴看著,如今好不容易又碰上個廟會,陪陪我又怎麼了?”

遲槿扶額,“你去哪裡學的這些語氣?”

這又是撒嬌又是噘嘴,一臉控訴的求安慰模樣,哪裡像傳聞裡那個殺伐果斷的鬼域九城共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