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川做好菜後,左等右等,沒等來栗笙,打她電話也總是無人接聽。
霍川心裡難免有幾分煩躁。
大概是餐廳忙碌,有什麼事耽擱了。
他極力克製著自己想要去找到她的**,安靜地繼續等著。
他在餐桌前靜默地等到桌上的菜變涼,就連小乖都有些奇怪了,不斷地拉扯著他的褲管,希望他能打開門,帶它出去看看。
栗笙之前說,不喜歡他過分的乾涉和占有欲,會讓她覺得有束縛感,他便一直不敢多乾涉。
但今天實在反常極了,他牽著小乖,一起往她餐廳的方向走。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直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餐廳邊種滿了上個月剛移植過來的桃樹。
微風吹拂,粉色的桃花瓣輕輕落在霍川的肩頭。
他站在餐廳前,一顆心冷冷地墜入冰窟。
——餐廳裡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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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笙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間廢棄的倉庫裡,白熾燈懸在頭頂,明亮又刺眼。
她坐在椅子上,兩隻手被卡在椅背上,被一根粗麻繩緊緊地捆著,同樣被捆著的還有小腿,完全動彈不得。
粉塵漂浮,吸入的氣體的混雜著細小的顆粒,叫她的喉嚨發癢,難受極了。
有個男人在門口打電話。
“是,人已經被我帶到倉庫了。”
兩人離得不遠,她可以看清他的模樣。
那人似有所覺,警戒地掃來一眼。
也就是那一眼,讓栗笙心中猛的一驚。
竟是許力洋!
再見許力洋,他已經消瘦得不成人樣,年紀分明隻有二十七八歲,看著卻如四十,臉頰消瘦,眼窩青黑,深深凹陷,左臉上還有一條刀疤,整個人看起來帶幾分可怖,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他相去甚遠。
就連栗笙也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是誰。
她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恐懼襲上心頭,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但目前這樣的情況,無用的發抖隻會讓許力洋更覺快活,她咬著下唇,極力克製著自己的顫抖。
許力洋打完電話,走回屋子裡來,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小刀。
寒芒初現,閃得栗笙眼睛花了一下。
他的聲音暗啞森冷,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舌,幽幽地開口,“許栗笙,好久不見啊。”
栗笙強裝鎮定:“你變化挺大。”
“可不是麼。”許力洋冷笑,“托你的福。”
他慢慢往她這邊走,每一步都讓她的心臟跟著猛跳一下。
栗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手裡的刀上,“你是要錢麼。”
如果是要錢,這事就還有被解決的餘地。
許是因為她現在名氣盛了,許力洋看到後心生妒意,想要敲詐。
她暗自給自己打氣,許力洋要多少錢她都可以給,當務之急,隻要能從這裡脫身,外物皆可拋棄。
“誰說我要錢了?”
許力洋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許家能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你的功勞啊,許栗笙。”
他嘴角微微彎著,走到她身邊,一股難以言說的惡心感讓栗笙渾身汗毛直立。
刀背冰冷,緩緩劃過她的臉頰,貼著她的臉拍了拍。
許力洋的聲音很冷,“許繞山,我爸,也是你的大伯,他死了。”
“——你知道怎麼死的嗎?”
無窮無儘的高利貸追債,再加上腦溢血後整日臥床,讓許繞山終日鬱鬱,最終病死床前。
許力洋的眼神裡是無儘的憤恨,音量猛地拔高:“是被你和霍川聯手害死的!”
如若他們不設計許家,許家自然不會倒台。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許栗笙這個叛徒!
他的瘋狂讓栗笙的瞳孔緊縮,臉頰上冰冷刀片的觸感也讓人心中發涼,身體不受控製地哆嗦了一下。
這樣的反應極大的取悅了許力洋。
他看向她,眼露譏諷,冷笑道:“所以你說我為了錢?”
“是,我確實是為了錢,但你們的錢,我可要不起啊。”
他又舉起了自己的左手,隻有四根手指,小指處光禿禿的斷了一截。
“看到了嗎?”
“這也是拜你們所賜。”
許氏破產,所有資產一夕之間全被收作抵押,高利貸聽到了風聲,趕來逼債。
那一晚,他被數十個人摁著,被砍下一根手指,痛不欲生。
“你說說,如果你是我,要多少錢合適啊?”
栗笙抿唇。
如若不是當時許力洋鬼迷心竅,非想著要一口吃下川行,哪怕霍川給了他錯誤的企業規劃方向,許家也不至於淪落的那麼慘。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許力洋妄想一口吞下川行,這才劍走偏鋒,選擇了高利貸,最終計劃失敗,遭到反噬。
一切緣由,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與她和霍川何乾?
她冷靜道:“許力洋,綁架要坐牢,殺人要伏法。我給你我所有的資產,夠你和你母親過完下半生了,你放了我。”
她話沒說完,許力洋就突兀地笑開,眼角褶皺浮現,像是聽見了一個非常好聽的笑話。
笑完,他啐一口,“閉嘴!放你出去,讓你報警嗎?”
許力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的人生已經被許栗笙和霍川毀了,下半生縱有再多錢,也無法填滿他心中的怨。
況且,杜安琪已經答應給他一大筆錢,他母親的後半生無憂。杜氏再怎麼說,也是帝都首富,杜安琪的話可信,且有這個能力護住他母親的周全。
他沒了牽絆,心中全是濃濃的恨。
“既然要判刑,輕和重都一樣。今天你和霍川,必須死一個。”
栗笙瞳孔一縮,心臟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兩下。
許力洋微微彎了彎唇,聲音陰惻惻的在栗笙耳旁響起,“或者,我再給你一個選項——”
“要不,你們倆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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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笙不見,霍川找遍了她所有親近的朋友,皆是說沒再見過她。
服務員也都口徑一致,表示下班後,就都各自回家了,栗笙也是。
霍川調了栗笙餐廳回家那一段路的監控。
當看到她被人迷昏帶走的那一刻,素來沉穩的霍川捏爛了手裡的紙杯。
滾燙的開水順著他的指縫滴滴答答地往下,他手上的皮膚被熱水燙得通紅,可他卻似對此一無所覺。
許力洋接到霍川的電話,眼中有幾分譏諷,睨了栗笙一眼,“你還真把他給迷住了?”
許力洋接起電話。
霍川說,“許力洋,放了她。”
那樣冷淡的,命令式的口吻,瞬間就把許力洋剛平複下去的怒意給瞬間點燃。
霍川憑什麼還敢這樣講話?
他還以為一切主導權都還在他手裡嗎?!
許力洋迅速掛了電話,給霍川回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視頻接通,饒是霍川再冷靜,看見栗笙通紅的雙眼,和被膠帶膠住的雙唇,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結,看向許力洋的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殺意。
許力洋在電話那頭嘻嘻笑,“對。霍川,要的就是你這樣的眼神,想殺我嗎?”
他說完,就踹了栗笙一腳,“聽說你看上她這個廢物了?”
眼看著視頻中栗笙吃痛,緊緊皺起的眉,霍川一顆心沉沉往下墜,緊張道:“許力洋,彆動她。你要什麼。”
許力洋冷笑。
他要早有這樣的覺悟,何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局麵?
“這麼心疼她啊。那我就給你個機會。”
許力洋語氣平和,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般,他麵無表情地將那把刀停在了栗笙的臉上。
栗笙被封了唇,發不出聲音。
她隻能一直哭著搖頭,想叫霍川不要來。
動作間鋒利的刀尖劃開了她的臉,白皙的臉蛋上瞬間滲出血來。
許力洋“嘖”一聲,有點惋惜:“你亂動什麼,真是可惜了這麼一張好看的臉。”
他無辜地衝霍川攤手,“看,我什麼也沒做,是她自己湊上來的。”
下一秒,他話鋒一轉,一把扯住栗笙的頭發,語氣森冷,“限你一個小時內過來,就你一個人,不準報警!不然,我就殺了她。”
電話“嘟”一聲掛了。
……
晚上七點,川行員工被緊急召回公司加班加點處理公事。
趙圓圓坐在工位上咬指甲,很想上去質問霍總。
笙笙都被人綁架了,他為什麼還可以這麼淡定地坐在辦公室裡處理公事?
他難道,一點也不在乎笙笙嗎?
趙圓圓生在富裕的家庭,也聽過不少豪門密事。不少富豪被勒索過,有的人為了守住自己的事業和錢財,哪怕老婆或子女被綁匪撕票,也不為所動,等到綁匪被製服,事情慢慢過去,再娶或再生就是了。
趙圓圓再也忍不住,不顧眾人勸阻,氣勢洶洶地重進了霍川的辦公室,一把將他辦公桌上的文件夾給掃開,氣得渾身顫抖:“霍總!笙笙遇難,你為什麼還不去救她!你不怕她出什麼意外嗎?”
可即便她萬分憤怒,霍川也麵無表情地冷著一張臉,起身去撿地上的文件夾。
趙圓圓眼眶一紅,快急死了,“你不是說喜歡笙笙,想要一輩子對她好嗎?”
“霍總,我沒想過你竟然是這種人!”
“你不去找她,我去!”
她氣洶洶說完,就往外跑。
霍川所有文件夾都撿起擺回桌上,這才吩咐薛讓:“我出去一趟,找人拖住趙圓圓,保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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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倉庫裡的兩人麵麵相覷。
眼看著時間快要走向八點,許力洋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給自己點了根煙。
他踹了栗笙一腳,“欸,你說,霍川會來嗎?”
杜安琪說,霍川現在最寶貝的人就是許栗笙。
許力洋其實不太信。
不就是一個女人,霍川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許栗笙就隻身前來。
可看剛剛電話裡霍川的樣子,似乎確實對栗笙動了真心。
栗笙說不了話,一直搖頭。
她希望霍川不要來。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哪怕許力洋殺了她,或許她也隻是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還是一個朝九晚五上下班的營養師。
可如若,霍川來了,為了救她出了意外。
他會被抹殺嗎?
可霍川還是來了。
誠如許力洋要求,他一個人來的,霍川的車停在倉庫門邊,許力洋喜出望外地看窗外一眼,“喲,你的情郎還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