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仿佛肆虐的戰馬群,自天際浩浩蕩蕩地疾馳而?過,易真單膝伏低,蹲在礦井的高?塔之上,眺望著整個城區。
聳立的礦井高?達六十米,有如一根天地為繡的長針。這是第五區,或者說全六區最高?的一棟建築物,據說是根據昔日荒廢的古舊文明造物改建的,結構無比特殊,即便在常年的風沙中,也能保持屹立不?倒。
太阿說:[玩家,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易真:“那不然呢,你以為我這大半年在乾嘛,睡大覺嗎。”
[玩家,你這是在賭。]太阿評價。
“是,我就是在賭。”易真說,“我已經等了黎澤宇十一個月,日防夜防,沒有永遠防下去的道理。風停日就要到了,我知道他一定不?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因?為他死也不?會想到,我居然能跟著他一起來到這個時空。”
太阿說:[我認為,你現在不能確認的事有兩件,第一,星盜究竟會不?會在風停日來綁架容鴻雪;第二,裁決第五席究竟會不?會借機跟隨他們,對容鴻雪發起襲擊。]
易真說:“不?會錯的。‘容鴻雪遭遇星盜綁架未遂,消息傳到容擎那裡,他才知道自己這個命大的兒子還活著,那個背叛七海誅王的女人也死了,他因?此派人把容鴻雪接回中央星’——這是原著的情節,也是唯一能夠根據時間推算出來的具體節點。等的越久,我就越確定。”
太阿人性化地歎了口氣。
[孤注一擲了?]
“孤注一擲了。”易真說,“黎澤宇是裁決第五席,又號稱燭龍,他在時間法則上受到的限製,大概率要比我小很多。現在我被削弱成這樣,不?抱著必勝的決心,隻怕很難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啊。”
他從塔尖上站起來,城區的建築低矮擁擠,常年沉淪在風沙裡,早已糊成了一片統一的荒漠色,即便是區域行刑官居住的宮邸也不?例外。
但是一片沙啞的黃色裡,以礦井塔為中心,卻均勻地擴散出了三個暗褐色的巨大同心圓,那深沉的顏色附著於高高?低低的屋頂上,籠罩在交錯綜合的街道上,猶如一枚張開的,神與魔的眼球。
站在塔尖上俯瞰塵間,地平線會在一瞬被拉長至無限廣遠,縱使是充斥著卑賤與罪惡的牢獄行星,也要被這詭譎又莊嚴的圖案襯出了君臨的威嚴和傲慢。
——高?塔與同心圓層層交疊,這居然是一個超大型的日晷。
“走了,”易真說,“他該回來了。”
他靈敏地扯住一根支架,從上方一蕩滑下,飄忽得仿佛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可以就這麼被風吹到天涯海角,想來山林間善於攀爬的猿猱也不?過如此。幾十米的高?度,易真如履平地,行雲流水地盤繞而?下,短短幾息的時間,他已經輕巧地落了地。
隨著容鴻雪實力的長足進步,以及對黎澤宇行動時間的猜測和?預判,易真已經可以不?用隨時跟在容鴻雪身後,以防他遭遇裁決者的毒手。
第一次聽見易真不?會跟著自己一塊出城的時候,容鴻雪還露出了十分不?情願的眼神。
站在家門口,容鴻雪果然扛著一頭巨狼的屍體,迎著眾人畏懼的目光,朝這邊的方向走過來。
眼下,他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粗製濫造的合成食物早已滿足不?了身體的需求,但自從易真來了之後,食水和營養便不?再是奢求,他一天比一天更高、更強壯,肩膀和?胸膛也更寬厚。看著他,易真幾乎能聽見骨骼像飽滿的麥穗般拔節的聲音。
也正是因為長得太快了,之前有許多個晚上,容鴻雪都因為遲來的生長痛而?睡不著覺。監獄裡沒有補鈣的藥劑,易真想了想,跑去換了口湯鍋,連續給他熬了兩個星期的骨頭湯,總算緩解了一些。
容鴻雪把巨狼的屍體放在地上,直起腰來。
他對待旁人,臉上分毫的表情都欠奉,唯獨對著易真,眼眸中才會泛出那種煙花一樣被點亮的神采。
“你去塔上看了?”他低聲問。
“嗯,”易真說,“行刑官做得不?錯,沒有辜負我開出的價碼。”
容鴻雪開始分解狼的屍首,他取下他和?易真需要的部分,餘下都可以拿去兌換工分。等他做完手上的活,易真拿乾淨的布出來,給他擦了擦手上的狼血。
容鴻雪低頭看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隻是一個麵積很大的日晷,就能對付
得了……你說的裁決者嗎?”
當下的他,尚未見識過裁決者的手段和實力,他生平所見的強者,唯有易真,而?且是被時空的規則所大大限製過的易真。
“當然不是了,”易真推他進屋,語氣十分輕描淡寫,“隻不過看用的人是誰而?已。”
夏天剛剛到來的時候,易真再次跟這個區域的行刑官見了一麵。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是挑著白天去的;和?上次相同的是,行刑官重?重?加固的防守措施,仍然對易真毫無效果。
好在會麵的結果皆大歡喜,易真遵從刺客這個古老職業的行規,將自己的身手作?為籌碼,交換來了針對裁決第五席布下的局。
[危險至極的局。]太阿見縫插針,不?肯放棄對易真的勸諫,[玩弄時間是需要付出沉重?代價的,玩家,我勸你不?要這麼做。]
“我已經做了,就不會留一絲餘地。”易真說,“你知道我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