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休小師傅,自拉薩匆匆一彆,你我竟也有四百餘你未見了。”
彼時林洛然尚未結丹,在拉薩大昭寺遇見了智休,得他“煮茶”的點撥,下定決心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才有了那曲草原上的“阿娜爾”,乃至最終突破了心境的限製,成功結丹。
見女惡刹衝著拖後腿出了大醜的小沙彌打招呼,眾僧皆愣住。細看小沙彌,眉目清秀,好像許久前就在寺中,早課晚課從不缺席,也不多言多語,粗活兒累活兒丟給他都會默默完成,在僧侶眾多的寺中,多年來都像隱形人。
此刻他突然闖入眾僧視線,有那入寺資曆久的僧侶細細回想,竟也不知道小沙彌是哪年入了寺中,長則數百年,短不過數日,誰都不能下個定論。
寺中既無他交好的僧侶,甚至想起來,有關小沙彌的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
如果說眾僧隻是驚,佛主則是心中翻江倒海難以言喻了。
怎會有個小沙彌悄無聲息入了他的地盤,以他對婆娑國的掌控力度,竟對日日生活在他眼皮下的小沙彌毫無察覺。且這混跡於眾僧眼目下,在寺中來去自如的小沙彌,又與身俱神格的化神女修相識,是不是太巧了些?
見多識廣的“佛主”,瞬間將小沙彌智休的危險係數拔高到了林洛然之上。
聽得林洛然與他打招呼,智休眼中迷茫久聚不散,似乎辨認了半晌才認出林洛然。抬首一笑,口吐的卻是婆娑國的土語。
智休本人也一怔,好不容易換回了地球華夏語,和林洛然說來,語氣中也有故人重逢的欣喜。
“林居士,你果真是福澤深厚。”
兩人分彆之前,林洛然自我封印了記憶,在那曲草原尋覓結丹的契機。未料再次相見,她已成為化神修士,還成功離開了地球,踏上前人腳步,來到了此界。
早前與林洛然相識時,智休正是轉世重修的初生期。
佛修的神通與林洛然所悟的神通術又有所不同,後者千變萬化,端看個人領悟,前者總結起來卻僅“六通”。
神境通,能變多為一,一為多;大為小,小為大;入水入地不為山河石壁所障礙,且能淩空飛行自在,來去無礙。
天耳通,能與近處、遠處聽聞與明白六道眾生所說的言語。
他心通,知道眾生心之所想,所念。
天眼通,能見遠處,近處一切事物不被隔障,粗細表裡皆能見,有能見眾生的業,知道來世在何處。
宿命通,“宿”代表過去,知道自己與眾生過去世的業報,從何處來。
漏儘通,“漏儘”是斬斷所有的煩惱,漏儘通是知道自己與他人內心解脫生死煩惱的情形。
在林洛然快要結丹那段時間,智休曾見過在草原上當牧羊女的她。
他那時望著林洛然的背景失神,還引來大昭寺的僧侶相詢。
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識的過去之她,能預見未來之她,唯不識的此時之她。”
現如今,情況好似完全顛倒過來。“他心通”無法再觸摸到林洛然的心思從前“宿世通”所見到的,像是有人刻意要展現給他見的再用“天眼通”,林洛然的“未來”望去是白茫茫一片曠野。
四百多年間,他在發生著變化,而林洛然身上的變化顯然更驚人。
他不識過去之她,也不能預見未來之她,唯識得此時之她——自從一脈的信仰,分明是證得神位了。怪不得,他曾在林洛然身上察覺過信仰力波動,當時還隻道佛宗法器怎麼被一修士帶在身上,回想起來,估計和林洛然如今堅固的神格有關。
人的思維變化最快,又無拘無束,林洛然在此情況下遇到智休,腦子紛繁複雜閃過諸多念頭,細究起來,不過隻用了幾個呼吸時間。
當然,她和智休旁若無人的敘舊,還是激怒了那位號稱“佛主”的存在。
慈眉善目是裝不下去了,他大喝一聲“結陣”,負傷的眾僧同打了雞血般翻身起來,顧不上撿起此前被林洛然和沐天南聯手熄滅的銅燈,雙手合十結印布陣,將林洛然三人複又圍在了樹下。
晦澀經文一起,不再是剛才柔和的金光法陣,佛性純正的千年菩提樹下血光滔滔,修羅惡刹的席卷而至,一股股血色旋風往三人攻來。
林洛然嘖嘖兩聲,佛主是徹底撕破臉皮了,連這樣的手段都光明正大使了出來。血浪打來,林洛然自歸然不動,沐天南不免被激的妖氣翻湧,對智休而言卻看上去毫無影響,一片修羅血海中小沙彌清清爽爽,過了四百年玉簪花的香氣經久不散。
林洛然至今沒弄明白智休修的是什麼功法,羅刹惡鬼在陣中穿行,她是靠著純白的信仰力與血海涇渭分明,沐天南妖力渾厚些許小鬼並不放在眼中,智休則站在兩人身側,惡鬼乾脆直接忽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