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01(1 / 2)

“嘖嘖, 我還沒見過姿勢那麼彆致的厲鬼呢。”

那人說著,嘖嘖稱奇地繞著蘇西晏他們家柵欄轉了一圈, 他穿著一身非常熟悉的黑色製服, 腰間還係著一塊令牌。

在他身後不遠處,那天委托蘇西晏來這裡看看的走陰人正靜靜地站立著。

蘇西晏朝他微微點頭示意,眼神轉回到他的那位同僚身上。猙獰的鬼麵, 全套製服加上手裡那根明顯沾染了無數怨氣的拘魂鎖, 看來倒是條大魚。

凡走陰人, 都會有與之對應的鬼差相接應。畢竟走陰人進地府就隻是在黃泉邊上轉悠,差不多就是個送快遞的,門都不能進, 貨總不能隨地亂丟吧, 所以這時候就需要有個門裡麵的來幫忙拿貨。

這位拿貨的看起來倒挺魁梧。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站立不動的時候頗有幾分淵渟嶽峙的氣勢,就是一動起來太毀了些,簡直判若兩人。

“崔釗!哎呀我滴娘, 崔大爺你可想死我了。”

鬼差的製服上身是類似襯衫的款式, 蘇西晏眼睜睜地看著那大漢操著一口粗獷的山東腔, 袖子一卷露出肌肉隆起的胳膊,歡快地朝崔釗奔過來。

“來來來, 快讓勞資抱一個!”

崔釗麵沉如鍋底, 還不等人靠近他那根很久沒拿出來的拘魂鎖就已經抽了過去。

“當啷——”兩條鎖鏈糾纏在一起,那人對崔釗似乎非常熟悉, 伸手利落地躲過所有攻擊,長腿一跨一滑,完美閃避過崔釗的飛踹。

眼看那隻蒲扇般的大手就要落在崔釗的頭上,蘇西晏默默地捂住了臉。

“啊啊啊啊!”

王丫丫看著那道被抽飛出去的身影,嘴巴張成了圓形。

她看著蘇西晏,結結巴巴的詢問:

“那……那個,剛剛抽出去的那個,是尾巴嗎?”

“不是,是鐵棒。”

“哈?”

王丫丫的眼睛裡冒出了碩大的問號,一副你是不是在逗我的模樣。

蘇西晏笑撫狗頭,“沒關係,你以後就懂了。”

王丫丫:……

“以兩個厲鬼陰氣相連相避,再吸取他們的陰氣降低他們的存在感,難怪我在附近查了那麼久都沒發現過他們。”

走陰老者圍著那鬼魂轉了一圈,再看了看漂浮在半空中忽明忽現,陰氣明顯不太穩定的譚露,歎息一聲,衝蘇西晏一拱手。

老人家年紀大,同時又為這些事奔波多年,蘇西晏哪敢受他的禮,立刻就避讓開回了一禮。

見狀,那老人臉上慈和的笑容更明顯了些。

“小夥子,以活人之身任鬼差之位,你的體製恐怕比我這個老頭子還要更奇特些。我這一輩子忙忙碌碌的,也沒什麼大道理可以告訴你,隻是陽人多觸碰這些東西還是會有些損害。”

“你若是想在這世間多留些時日,就得注意進補些補陽氣的藥物。你們現在的年輕人,身體可都不算結實啊。”

蘇西晏忙又是一拱手。

“多謝老丈提醒,這方麵我倒真的是沒有多想。”

蘇西晏細思,發現這段時間他除了嗜睡之外,確實比之前要更加虛了些,每天下午的時候都愛和崔釗一起在陽台找個位置曬太陽。

原以為這些症狀都是萬妖旗引起的,現在看來和他接觸陰邪之物過多應該也有些關係。他是鎮邪之體,又修煉功法,一時半會估計不會出事,時間長了怕是會對身體造成些許影響。

想到未來他白發蒼蒼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但崔釗卻還是年輕俊美地坐在邊上給他削蘋果的樣子,蘇西晏就忍不住一抖。

這不成,他還想快樂夕陽紅呢。

兩人又多聊了一會兒,老爺子名叫彭三號,據說以前是學吹小號的,工作是在喪樂隊。後來吹著吹著發現自己晚上瞌睡的時候跟著亡人進了地府,差點就回不來了,把他嚇得不輕。

好在他運氣不錯,被某位鬼差拎去查了查,發現有走陰的天賦,就乾脆做地府編外工了。

說到這的時候,老爺子還湊趣假裝抹淚,說自己那是上了賊船。

家裡人剛開始以為他是不務正業,準備做二流子了,他爹操起鞋底追了他兩條街。後麵他拿錢回家又把人給嚇到,以為他是做了某些黑色行業,這次被追了四條街……

想起那些年在他身後,帶著呼呼風聲的鞋底子,老爺子隻能抹抹淚,說:我不後悔。

湊活著過唄,還能離乍滴?

從彭老爺子嘴裡,蘇西晏對譚露他們當年的事有了個更直觀的感受。

譚露當年是真的慘,對她下手的渣男家裡有錢有勢,本人還是個有精神疾病的。就算付出一切去狀告,估計也落不下什麼好處,還會把一切都鬨大擾的一家人都沒法再過日子。

婚後她經曆了多次家暴,但是那男人似乎對她也有點在乎,打完就會哄她,和她說對不起。其他人告訴她,你兒子都給他生了,還能怎麼樣呢?

忍忍吧!

於是,她就把自己年輕的性命都搭了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譚露的姐姐譚雲,在譚露去世後,她以一種強勢的態度從男方家裡奪走了孩子的撫養權。把多年來收集好的證據上交,將男方一家都告上了法庭,自己也在接下來的歲月裡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律師。

譚露母親後來搬進譚雲買的小房子裡,和她兩個人一起照顧孩子。

譚父則獨自居住在自己家中,有人曾看見過他去幫忙接送孩子,但是終究還是沒能毫無芥蒂地繼續生活在一起。沒幾年,譚父就因為心臟病去世了。

這事在當地也鬨出過風波,蘇西晏一被提醒就想了起來,當時他年紀還小,父母也還在。家裡抨擊了一發那所學校的不靠譜之後,他媽媽偷偷讓人去查過他未來學校的狀況。

得知是非常公正公平的之後,她才鬆了口氣。

現在回想,爸媽的音容笑貌已經恍如隔世。

蘇西晏盯著門口掛著的那塊字跡模糊的木板,眼神留戀地停駐著,直到崔釗喊他,他才從那些過往的回憶裡出來。

“晏晏,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一點事情。”

蘇西晏壓下心中的漣漪,以他現在的身份,輕易就可以查詢他父母是否投胎,如果投胎是投到了何家。

但是他不能查,人這一輩子所有的痕跡就是從出生開始,也應該在死後結束。

強留著的,隻會因他們的選擇而付出代價。

他的父母早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事實在他這麼多年日複一日的孤單中就已經銘刻於心,他不能去過多打擾他們現在的生活。

地府倒是對他們這些員工都挺好的,所有員工的親屬都擁有能夠提前投胎的快速通道,所以蘇西晏也不擔心自己父母的排隊時間過長,實際上他覺得在地府和普通人一樣多生活幾年也挺好的。

崔釗看出了蘇西晏之前表情的不一般,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揉了揉他的腦袋。

“哎呦,崔釗你真的是用得著的時候就喊我小甜甜,用不著的時候就把人家當死狗打,無情!”

鬼差同僚揉著自己的腰從不遠處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剛剛可被崔釗揍地不輕。其實他的實力也不差,和崔釗撕破封印前差不離,打不過也不會被揍成這樣,但是他沒料到崔釗現在已經差不多沒封印了……

成鬼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腰,心痛,感覺自己腰都快斷了。

“我什麼時候喊過你小甜甜?”

崔釗冷哼一聲,和蘇西晏介紹了一下。

這位鬼差叫寧小月,聽著娘裡娘氣的名字,實際上動作也挺娘氣的。

他是在蘇西晏之前和崔釗共事時間最久的同事,幾百年前他們倆就認識了,能相處的時間那麼長不是因為崔釗看得上他或者兩人的私交不錯,純粹是因為這人臉皮厚,實力也比較強。

死皮賴臉地纏過來,打也不行,罵也不行。

崔釗被他折騰地幾次炸毛,倒是陰差陽錯地把自己削弱過的實力磨合地好了不少。後來寧小月因為地府的事物繁忙,他還特意去買了一堆貓薄荷來慶祝。

“你好呀,小家夥,哎呦我在地府可好些年沒見到那麼嫩的小同事了。”

寧小月掐著嗓子美滋滋地看了一圈,轉頭又十分爺們地掏出一大坨黑乎乎的東西塞進了他手裡。

“山裡挖來的山貨,彆和我客氣哈,拿去燉了補補,你這個小身板都不夠崔釗一次折騰。”

蘇西晏:……

這位以前是戲班裡的旦角,後來沒人當兵,被強行塞上了戰場。所以氣質蛇精病一點,挺正常的,挺正常的……

他剛剛最後說的啥玩意?

蘇西晏努力告訴自己這人說的話和他想到的不是同一個意思,崔釗倒是挺坦然地,他接過蘇西晏手裡那坨黑乎乎看了一下。

“千年何首烏?你拿藥材的時候,腦子被什麼磕了嗎?”

“嗨呀,手裡沒有什麼特彆珍貴的就湊活嘛,你夏天掉毛的時候吃幾口也挺好的。”

寧小月無所謂地揮揮手,姿態非常豪放,就是那根小手指還是忍不住嬌俏地翹起。

“要不是看到小同事,我才懶得給你送東西呢。這玩意可是我給崔判官準備的,上次我去看的時候,他整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頭頂都禿了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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