膩歪(1 / 2)

妻侶契約 止墜 17808 字 3個月前

他們身上有很強大的氣息,這股氣息甚至讓身為妖的蒼伐產生些微的不舒服,不過白言梨站出去後,那一點點的不舒服馬上就消失了。

白言梨沉默著看向他們身後,在這百多人跪下後,還站著的幾個身影就很突出了。

他們迎著白言梨漠然神情走上前,語調複雜又激動,“老大。”

蒼伐眯起眼,看清這幾張熟悉的臉後啟唇發出怪聲,“哦嘖”,來的都是熟人,以前打過交道,看似穿著普通其實身份相當不簡單。

蒼伐甚至覺著他們出現在這小小的院落裡相當不協調,這幾位依舊站著卻無視自己的人類正是如今威震大陸妖族的皓月七星。

多少妖聖找他們不到,今天倒是來的齊全。

天璿咬著牙,他身旁的天璣完好無損,這幾位皓月星主在那場大戰時不少都缺胳膊短腿,現在卻跟正常人一樣完整。

蒼伐想起消失在他們體內的那些上元時代殘存下來的意識體,那場大戰,皓月高層看似損失不大,其實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那些創造了皓月這個組織並千年來守護著他們的靈魂已經不在了。

“老大!”一旁的天璣幾次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身旁,天權嗓音沙啞的再喚了聲。

蒼伐將目光從他們身上收回,意味深長的落到背對著自己的白言梨身上。

從他們出現後,白言梨就站到了前方,看似什麼都沒做,其實將自己完完全全保護起來。

人一手背在後,手指收緊後拳頭用力到發白,表麵的平靜隻是種掩飾,蒼伐專注打量著白言梨的側臉,這些年的相處讓他足夠了解自己的伴侶。

白言梨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般冷情,人甚至有點緊張。

不過這份緊張應該不單純。

手上筷子不停,蒼伐吃麵的速度放慢,他看著白言梨緩慢轉過身來。

皓月星主們的呼喚沒能讓他給出回應,人轉身看向自己。

“夫君......”很是柔軟綿長的一聲,帶著彷徨和不安。

蒼伐還翹著腿,筷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敲了敲碗沿。

“我......”

蒼伐將麵吞下,老神在在的“嗯”了聲。

這聲嗯類似於某種準許,白言梨終於鬆了口氣,人重新轉過身去看向昔日的下屬們。

也因為蒼伐的這聲“嗯”,這幫子突然“殺”到的皓月成員就跟才看到他似,紛紛將視線落到他身上。

隻見那出身高貴的妖無所謂的繼續吃麵,神情冷漠。

“您......”開陽雙手握拳,似是不敢相信隻是麵對他們,昔日的首領都要去請示一隻妖。

這樣的白言梨讓他們無法接受,天璿冷下臉,原來的激動慢慢消失了。

“來了。”像隻是一段時間沒有見麵的朋友,白言梨態度自然的打了聲招呼。

天璣紅著眼睛,忙上前兩步。

“您過的怎麼樣?”玉衡出聲的同時抬了下手,那些還跪著的白衣人這才站起。

因為星主們的開口,白衣人們往後退去,蒼伐看著他們手握符器將院落遠遠包圍,如此陣仗滅幾個大中型妖族都夠了,蒼伐清楚這幫子人不衝自己來,他們還死死盯著白言梨呢。

“你們呢?”白言梨微微笑著,語氣很是溫和。

大概是從沒見過他如此一麵,幾位皓月星主紅了眼睛,天璿低著頭似是不願意讓人看清真實表情。

“挺好的。”深吸口氣,天璣這會終於想起似,衝白言梨身後坐著的蒼伐點了點頭。

蒼伐也沒擺架子,手握筷子揮了揮。

他這樣大的動作,其他星主也不好當做沒看到,就算是臉黑的跟鍋底似的天璿都衝他點頭算是行禮。

蒼伐喝光最後一口湯,坐直的同時將手中碗“磕”一聲放到石桌上。

因為這點動靜,白言梨忙閃身回到他身旁,人蹲下去後仰起臉關心道:“怎麼了?”

“出去吧。”

“夫君?”白言梨愣了瞬間,忙伸手摸上蒼伐的膝蓋,緊張道:“你生氣了?是不是因為他們的到來?我不知道他們會來,我這就讓他們走好不好,你彆......”

“出去和他們好好聊聊。”蒼伐搖頭打斷。

從帝畿出來後,這種緊張一直存在在白言梨身上,蒼伐明白是為什麼,白言梨是個驕傲自信的人,他如此表現無非是因為自己幫助人類打開了紅月結界,出來後一路看到的雖在他的預料中,但他害怕自己無法接受。

包括現在,皓月的人尋了過來,白言梨擔心自己會介意。

其實蒼伐沒他想的那般放不下,打開紅月是自己的決定,人妖間的局勢變化早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清楚了,沒道理要到現在再後悔。

不舒服嗎?不舒服多少有一點,但實在不必要讓自己的伴侶活的如此戰戰兢兢。

白言梨答應退出皓月,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履行著這點,蒼伐沒他想的那般脆弱,不至於聞皓月而色變。

蒼伐很清楚自己付出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今時今日白言梨不可能再離開自己,沒有任何因素能夠乾擾到他,包括曾經他當做生命守護的皓月。

“可是?”白言梨還蹲著沒動,眉眼間全是擔憂。

他在判斷蒼伐是不是在說反話,順帶著反思自己哪裡是不是做的不好。

蒼伐伸手,指尖有些涼,他觸碰著白言梨的額頭一路往下到人鼻尖捏了捏,“當年我答應過,給你半年時間去收拾。”

“......”

白言梨安安靜靜的,蒼伐繼續說道:“卻因為身體原因讓你守在了冥河底,現在給你半天時間是應該的。”

“那你要不要一起來......”白言梨感動,因為蒼伐的體貼和包容,他彎起了嘴角。

蒼伐笑了聲,手心貼著人的臉蛋,溫柔道:“去吧。”

“謝謝。”白言梨注視著他緩聲,起身後吻了下蒼伐的額角。

蒼伐看著人邁步,帶上幾位皓月星主走出院子。

他們的離去讓遠遠看著院落的百多位皓月成員也跟著消失,蒼伐打著哈欠,眼角餘光看到院子裡的母雞帶著雞崽走動,乾脆搬了椅子躺到樹下去曬太陽。

白言梨出了院子,下一秒身影直接出現在幾公裡外的花海中,幾位皓月星主也沒跟丟,他剛落地就出現在他身前。

“老大。”再次彎腰行禮,天璣先抬起頭。

白言梨的表情和蒼伐在時有些不一樣了,他往旁走了兩步靠上棵梨花樹,雙手抱胸麵上神情很淡,那點才生起的激動很快消失不見了。

“想問什麼?”閉上眼後,他莫名歎了口氣。

“您為何這麼多年不回來?”天璿搶在天璣之前開口。

“他答應打開紅月的條件是我離開皓月,”白言梨很平靜的說道:“你們知道這一點。”

“這是您身為首領卻丟下我們的解釋嗎?”

“你們做的很好,”白言梨睜開眼,平淡道:“這也證明了,皓月離開誰都能運行下去。”

“我想知道,”開陽忽然出聲道:“您對他是愛還是感動,亦或是愧疚?”

“搖光怎麼樣了?”白言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提到了紅月大戰後和自己一樣消失的搖光。

當年在山頂人將屬於自己的星主令牌拋出,最後那遙遙一拜意味著什麼很清楚了。

“按照您最後的命令,”開陽低聲道:“我們沒有去找她。”

“她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白言梨相信搖光應該和那隻離朱鳥發生了很多故事,淡聲道:“就當她死了吧。”

“這話,”天璿直直盯著白言梨的眼睛,微顫道:“您是以什麼身份對我們說呢?”

白言梨沒有在意人的頂撞,微微笑道:“你認為呢?”

“我們能理解您必須遵守諾言,”若紅月結界打開了,自家首領卻翻臉不認之前答應下的條件,想也知道冥河那邊會做出什麼反應來,“可這不是您到了今天還不願意聯係我們的理由。”

對這幫子昔日的下屬能夠找過來白言梨並不意外,他很清楚皓月這個組織龐大的能量。

“白言已經死了。”隻簡單一句話,他的嗓音變得更加冷漠。

天璿顫抖著手指,悲哀道:“今時今日,皓月和那妖在您心中,誰重?”

白言梨沉默著,雖然身前站著的皓月星主們神情各不相同,但在天璿問出這句話後,他們統一屏住了呼吸。

他沒有猶豫,啟唇堪稱冷酷的吐出一個字,“他。”

“我知道了。”天璿深深看他一眼,果斷轉身冷道:“是我糊塗了,我們的首領早死在紅月大戰中了。”

他說完,直接邁步離去。

白言梨望著他,直到人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移轉目光看向還站著的人。

“您還沒有回答我,”開陽還固執的問那個看似並不重要的問題,“您留在那妖身邊是忌憚冥河,還是感動又或者......您真的愛上他了?”

會猜測自己因為感動不奇怪,對於妖來說,妖珠何其重要,然而蒼伐那傻子卻義無反顧的冒天下之大不韙,尤其,他還不是普通的妖神後嗣,蒼伐是原血覺醒者,到如今還有很多妖族高層私下裡罵他是個瘋子。

“如果是忌憚冥河,”白言梨不覺得自己還有隱瞞想法的必要,“這麼多年我也該想出辦法了。”

是了,開陽盯著樹下氣息完全變化了的人,想到自家首領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限於某種困局十多年想不出辦法......除非是他心甘情願。

“所以,是因為感動和愧疚嗎?”

“感動有,”說沒有感動不可能,蒼伐看似莽撞囂張,卻一直以來很是包容保護他,“愧疚也有。”

到了今天,昔日的天之驕子還很虛弱,隻是為了得到自己的話,蒼伐犧牲的過多。

“愛是很複雜的,光有感動和愧疚產生不了愛,可是愛裡麵,會有諸多的情緒。”

“嗯。”開陽似乎想到了什麼,緩慢點頭。

“我們一直是按照您最後的吩咐在行事。”天璣找到機會,他沒有其他人的悲傷,雖說心中也不好過,但他無比清楚,從打開紅月的那天起白言就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他們麵前的是白言梨,雖然一樣對他們擁有感情,但不再以他們和組織為第一。

打開紅月這樣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不歸山一戰,他們不隻是失去了師父們,還失去了一直信賴著的首領。

天璣望著白言梨,“這十多年來不乾涉引導人類,隻幫著他們中的天賦者走上修真這條路,甚至讓出了墓。”這一點是讓很多妖都想不明白的,按理來說付出這麼多,潛伏千年,終於解放人類後皓月本應該更緊的掌握好權利,可是沒有。

他們再一次隱身到幕後,就連各地的墓被發現都不現身了。

“我知道,”白言梨仰了下頭,有白色花瓣落到他發心,“從帝畿出來後,我看到了一些不屬於墓中的符器。”

看似完全放棄了“權利”其實不然,最重要的鍛造符器的力量被控製著,隻有皓月能夠辦到,也就是說,這個組織仍然掌握著人類的“未來”和“生死”。

“還有錢幣,”玉衡伸出手,掌心放著外三服人類通用的錢,“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

白言說是退出皓月,這麼些年也確實沒有消息,但這個龐大組織的身上其實一直都有他的影子。

人最後交代過,不可太過把控著人類,真正要控製在手中的不多,錢幣和符器,其他的,大陸上的人類會慢慢發展,皓月要的是超脫地位而不是隨處可見。

“嗯。”白言梨應了聲,他清楚下屬們此次前來的目的,幽聲道:“你們當初的疑惑,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解放人族之後一定會有權勢階層的出現,我讓你們做的一切是因為皓月絕不能與權勢階層淪落到一個層麵去,皓月再強,無法鎮壓管理所有人類,若真要做到那一步,勢必要違背我們的初心,皓月組建和成立以來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打開紅月,這一目標已經完成了。”

白言梨注視著前方,平靜道:“一時何去何從相信你們都迷惑過。”

組織中甚至有是否解散皓月的討論出現,白言梨繼續說道:“可是還不到時候,人族如今還是個剛剛學步的孩童,還不到皓月放手的時候。”

“如果說妖族的劣勢是過於自信和狂傲,那麼人族的缺點就是順境下的自私和爭端。”

為了破除結界,十多年前億萬人類能夠團結起來,可是結界消失後所有人類迎來新的可能,一些不同的聲音就會出現。

這是人族的天性。

“聯盟城市的出現,王國的出現,人族被奴役圈養時可以是一個整體,可隨著掙脫鎖鏈的時間,一定會和妖族一樣分裂演變。”

這一點目前已經得到了證明,在妖族還很強大的情況下,同一個服的人類都會開始爭鬥,為了墓又或者為了錢財和地盤。

“這不一定是不好的,隻有這樣野蠻的生長互相競爭,人族才能真正強大起來,可是皓月是人族的引領者,是注定要超脫各方勢力的存在,隻有如此才能大致將各方人類統合到一起不至於在麵對妖族時徹底分裂。”

彆管哪個聯盟的盟主,哪邊王國的國王,都必須有麵對皓月的敬畏。

而想要維持這份敬畏,皓月就必須遠離人類。

白言梨當初走的急,隻來得及交代卻沒有解釋,今日站在這梨花樹下,他終於將心中盤算娓娓道來。

“這是您給皓月的定位嗎?”

“關於我個人的問題,”白言梨點了點頭,淡道:“不管有沒有蒼伐的那個條件,最終我還是會離開。”

“為什麼?”

“我曾說過,紅月打開絕不意味著和平,一是因為人類若剛獲得力量就去談和,隻能得到妖族的輕視,二是因為,人族需要廝殺和時間來發泄心中的恨意,同樣的,妖族必須付出血的代價才有可能冷靜下來,想著和人類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