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了(三)(2 / 2)

說完小小助跑了一下,用力一踹,接連三次,一聲悶響後,門終於開了。

衛生間和淋浴間是一體的,僅僅隔著一一張布簾,如今布簾被扯到一邊,鐵杆上倒吊著一個人……那人脖子上卡著三支箭,靠近門邊的位置有一把十字弓。

馮軍嘴裡塞著布條,口腔都快被撐爆了,脖子上的窟窿汩汩流淌著血,頸部不自然地歪倒在一邊。

穆強此刻的麵色比死去的馮軍好不了多少,散落在地的釣魚線,刀片,還有一些細碎的小零件,足以證明有人可能布置下開門射人機關。

穆強咬牙切齒強調道:“你看他腹部也留著傷口,肯定在我踹門前已經死了!”

誰都沒有說話,穆強每一個音都念得格外重:“和我踹門沒關係,對不對?!”

沈蟬神色有些躲閃,支支吾吾說:“應該,應該是吧。”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腹部的傷口不足以致死,甚至很可能就是一個引子,讓他們故意認為裡麵的人死了。

穆強心態開始失衡,神情肉眼可見的扭曲起來,痛恨為什麼是自己來開門。

祈天河垂下眼睫,其實穆強踹門存在一定的必然性,在場所有人裡,他生得高大威猛,一身肌肉顯得十分強壯。乃至他自己的潛意識裡,遇到需要力氣的活兒都會主動上。

“這種意外避免不了。”姑穀安慰說:“馮軍也不會怪你的。”

“我是怕他怪麼?我是怕……”後麵幾個字沒有說完,穆強胸口劇烈地起伏。

副本裡殺害玩家,下場個人遊戲難度會增加,這才是最可怕的。

祈天河突然快步走到小窗邊,發現牆麵上有半個鞋印,何孟林跟著看過來,竟然鬆了口氣:“有鞋印說明大概率是人乾的。”

最怕遇到些臟東西。

比對鞋印後和在場任何一個人都不相符。

何孟林提出一種假設:“會不會除了我們,還存在第七個玩家,執行殺人任務?”

問題沒有得到回應。

因為穆強情緒不穩定,去懸崖探究的計劃被擱淺了。大家決定暫時以集體行動為主,徹底檢查一遍彆墅。穆強的狀態比想象中要差,和先前的沉穩判若兩人。

姑穀小聲對祈天河說:“他前不久失敗過兩次任務,最近接連走黴運,上周還從樓上摔下來過。”

如果這次再失敗,現實裡估計麵對的就是死亡威脅。就算僥幸度過這次副本,一旦被遊戲判定馮軍的死是他導致,下場難度激增,又會陷入一個死循環。

搜查完彆墅已經是午後,一無所獲。期間穆強和何孟林爆發過幾次口角,何孟林說話有時不過腦子,平時穆強不會計較,現在就像是火柴一點即燃。

吃午飯時,雙方險些大打出手,穆強失手把盤子打翻在地,裡麵的湯汁濺在祈天河的褲腳上。

盤子碎裂的聲音十分清脆,聽得人心裡咯噔一聲,穆強的理智也在這一刻重新回籠。

祈天河麵無表情放下刀叉。

他站起來的時候,眾人呼吸一緊。

祈天河走到穆強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回歸者的本質都是瘋子,他們有一萬種方法能讓人生不如死。

穆強聲音乾澀:“抱……”

“放輕鬆。”

哈?

祈天河麵帶微笑,白色的襯衣讓他全身自帶柔光效果:“沒問題的,隻要我們團結起來,一定能解決眼下的困難。”

祈天河長相溫和無害,再加上聲線有專門練習過,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強烈的親和感,那是一種治療師特有的氣質。

穆強驚訝:“你不生氣?”

玩家裡沒有真正性格好的,遊戲的壓迫早就讓他們潛意識裡壓抑著一份暴戾。

祈天河心裡‘嗬’了一聲。

衣服上菜湯的味道現在還在往鼻子裡鑽,不氣就有鬼了。

然而他隻能選擇控製,一個人如果精神崩潰,很容易做出失控舉動,萬一報複心殺人,自己又沒什麼道具防身,豈不是要成為第一條被殃及的池魚?

“不生氣。”祈天河心口不一淡淡道:“你的狀態不太好,晚上來我房間一趟。”

穆強心裡發怵:“……做什麼?”

“睡前我幫你做一次心理疏導。”

穆強瞬間想了很多種可能,甚至想到了祈天河有那方麵的癖好,他因為身材好從前不是沒有遇見過同性示好。緊接著又覺得如果能抱上這條大腿,可以下個副本組隊。有回歸者在旁,個人難度提升也是有可能活下來的。

那麼,付出億點點代價,是值得的。

“好。”穆強最終沉沉點了下頭。

祈天河想了想,又看向其他人:“你們也來吧,記得岔開時間點。”

語氣沒有半分不正經,透露出一股子認真。

穆強頓時一怔,莫非是誤會了?

沉默中,沈蟬細聲細氣確定:“你……是真的準備幫我們做疏導?”

“當然,”祈天河點頭:“遊戲提示說我們是一個集體,我的集體裡,決不允許出現精神失常的偏執狂。”

這是作為心理醫生的堅持。

傍晚,祈天河如約開始依次進行單人單間的輔導,輕微的催眠很大程度上舒緩了玩家的緊張。

給最後一個玩家做完心理谘詢,祈天河身心疲憊地躺在床上。

“不對勁。”

鸚鵡難得開尊口搭理了一下他,敷衍地‘哦’了一聲。

祈天河眼睛微微一眯:“沈蟬和姑穀是老玩家,肯定有道具傍身,白天為什麼會在廁所門口乾站著?”

鸚鵡注意力集中在被踢到一邊的被子,爪子抬起又落下,強行控製住給他蓋好的衝動,冷哼一聲:“道具是稀有物品,一般情況下玩家舍不得用。”

祈天河也是想到了這點,才沒有當場發出質疑。

“她們神態中的害怕有表演的成分在。”

這才是讓祁天河最不解的,從這些玩家的表現完全看不出經驗老道,他總感覺忽略了什麼致命點。

·

黑夜悄無聲息降臨。

悉索的響動像是幼小昆蟲往耳朵裡鑽,穆強相當敏感地捕捉到聲源處,一張紙不知何時從門縫中塞了進來。他猶豫了一下,走過去俯身撿起來,輕輕一翻——那是一張惟妙惟肖的素描圖,畫麵裡馮軍腦袋無力地垂倒在一邊,死不瞑目。

“啊!”

一聲尖叫刺破黑暗。

這畫畫得太真實了,仿佛畫裡的人下一刻就會走出來。

穆強再度回想起踹門時的情景,從素描可以想象出馮軍脖子被刺穿時是何等的痛苦。

各種負麵情緒交織,讓他一瞬間甚至想要打開門看能不能抓住塞畫進來的人,直至指甲把肉掐出血,才止住了這份衝動。

淩晨六點半。

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祈天河第一個打開門。

穆強是最後出來的,臉色灰白。

祈天河堵在樓梯口,等所有人都到齊了沉聲道:“這是心理戰術,幕後凶手想要逐個擊潰我們的心理防線。”

姑穀擔心地看了眼穆強:“可有些事情不是能人為控製的。”

誰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祈天河:“我已經想好對策,穆強是殺人魔當前主要針對的目標。以後他出手一次,我就進行一次心理輔導。必要時候,直接開展中等層次的催眠,加強他對生的渴望。”

一旁穆強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麵。

殺人魔前腳打擊自己,後腳祈天河進行情感疏導,殺人魔持續打擊,祈天河不間斷拯救。

死去活來,活來死去,永遠吊著一口氣。

想到這裡,穆強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祈天河充滿鼓勵地望著他:“我在,你的心理防線就在。”

哪怕精神世界碎成渣,自己也能給他重新拚好。

穆強:“……”

人間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