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2 / 2)

我見觀音 雕弦暮偶 7803 字 6個月前

鋪子裡桌椅齊整,乾淨嶄新,茶案後,攤主正在悠悠煮茶。

宣榕隨意找了個位置落座,要了三杯茶,摘下帷帽,執帕試去額角細汗。待茶上後,邊品著香茗,邊翻看方才從駱駝背上的書匣抽出的書。

不知過了多久,她若有所感地抬頭:“店家呢?”

秋風掀起帷幕。店主不見了蹤影。

容鬆坐在宣榕外側,長腿舒展,朝後麵努努嘴:“去後院了。估計看客人少,也懶得招待了。”

宣榕指尖拂過瓷杯口,茶盞裡,碧綠茶水微漾。

她不帶情緒地吩咐道:“阿鬆,把你的刀拿在手裡。”

繡春刀長而窄,容鬆嫌坐著不舒服,從腰上解了放在桌上,聞言,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抓刀,遲疑道:“郡主,可是有異……?”

正值後院傳來腳步。

像是為了回答容鬆的話,又像是說給來人聽,宣榕抬高了幾分聲音:“三文錢,理應買不到上好的西湖龍井。閣下為何在此做虧本買賣?”

腳步微頓,接著有人輕笑。

他掀簾而入,直言不諱道:“能守株待兔等到你,就也不算虧本。”

宣榕眼皮一跳——竟然是耶律堯!

他換了身中原的雲錦黑袍,逆光而來時,更顯寬肩窄腰、身量頎長高挑,腰間彆著一把金玉為鞘、鑲珠嵌寶的彎刀,左手拇指上戴了枚翠綠扳指。

若不看其高鼻深目的異邦麵容,單看儀容舉止,不亞於望都世家公子。

年少時望都為質、與大齊皇裔們共同學習的時光,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宣榕一時啞然,好半天才無奈道:“耶律,你是忘了交代什麼嗎?”

耶律堯無視容氏兄弟警惕的目光,在宣榕對麵坐下,頷首:“有。回漠北後,我才想起,鬼穀弟子性情詭譎,就算以金銀珠寶為誘,也恐怕懶得費勁心力治我。”

他說的坦坦蕩蕩,嗓音慵懶卻誠懇:“所以,我想,不如乾脆護送你回望都,換一張解毒的門票——小菩薩,你覺得如何?”

宣榕:“……”

不如何。

她正要嚴詞拒絕,耶律堯不緊不慢道:“彆忙著拒絕啊。解毒就算用得著我,也得十多個用血的療程。鬼穀之人若不救我,隨便施個法子給我吊口氣,讓我變成活死人,淒淒慘慘度過餘生。這麼對待救命恩人,你於心何忍?”

……彆說,是那些叔伯姨姨們,能做出的混賬事。

宣榕唇齒微張又合,幾次猶豫後,終是認命般道:“好。”

無論是對於耶律堯已是一國之主的身份,還是對於他這個人,她又實在說不出“自絕筋脈”、“散去內力”之類的狠話,輕揉發疼的眉心,抬起另一隻手虛虛一壓,止住警惕不滿的兩個侍衛。

無可奈何地道:“先說好,第一,沿途東歸,按照我們的規矩來,你若有任何異樣,容渡容鬆他們不會手下留情。”

耶律堯一瞥兄弟倆,眼底似乎有“就憑他們”一閃而過,但被他強行按住,垂眸做出洗耳恭聽狀:“還有呢?”

“第二,大齊境內,謹遵大齊律法。”

耶律堯露出一點疑惑。

宣榕麵無表情補充:“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她自幼溫善清柔,這種口氣與人對話,說明已是對他的桀驁行事極為不滿了。

耶律堯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行,還有嗎?”

宣榕看了眼亦步亦趨跟來的茶鋪老板,店家本來佝僂著背,此刻卻身姿筆挺,想來也是出身行伍,對耶律堯畢恭畢敬。

於是,她說道:“第三,你一個人,不準帶隨從。”

“嗯,不帶人。”耶律堯爽快道,又話鋒一轉,“帶它們可以嗎?”

他……它們?

宣榕微愣,就見耶律堯屈指扣桌,懶洋洋地道:“來,給郡主打個招呼。”

隨著他話音落下,左手拇指的翠綠“扳指”搖身一變,舒展成細長的綠蛇,鱗片晶亮,竟是一條剛出生沒多久的竹葉青!

小蛇尾部纏在青年指節,青煙般嫋嫋而起。

像模像樣地給宣榕作了個揖。

宣榕一臉麻木:“……………………”

她不想再看這倆活寶了,眼不見為淨地一擺手:“請便。”

說著,伸手一撈冪籬,就要戴在頭上起身。

卻忽然聽到本就嘈雜的街道,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呼告——

“南巷起火了!!!”

“怎麼會?南巷不是挨著好幾口井嗎?!”

“誰在住在老唐宅附近,快回家搶家夥事啊!!!”

聞言,宣榕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老唐宅是她盤下的那處宅院,裡麵收留了近三十位無家可歸的孤兒寡老,一旦起火,體弱的孩童老人,不一定全都能毫發無損跑出來。

她想也不想轉身就走。

見她罕見地喜怒形於色,耶律堯若有所思地偏過頭,和茶鋪老板低語幾句,也快步跟了出去。

他徑直走向栓馬的樹樁,解開韁繩纏繞在兩隻手上,先行上了一匹馬,對宣榕示意在他手裡乖巧馴服的另一匹烈馬:

“長街人多難闖,我替你控馬——郡主,可否給個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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