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乘(2 / 2)

我見觀音 雕弦暮偶 6881 字 4個月前

耶律堯語調漫不經心的:“羨慕者有之,嫉恨者有之。老頭子讓我把軍功讓給耶律金,甚至想殺我,手下人想簇擁我,得從龍之功——當時覺得甚是有趣,現在想來,不值一提了。”

“有意王位,聲望尚且是雙刃劍。”宣榕繼續提筆,將追虹它們也補了上畫,“若無意爭雄,這會是一柄離心刀。”

她點到即止,不欲多談:“阿望剛剛去那邊找吃的了,你若找它,拐到後廚去瞧瞧。”

耶律堯眸光深深,從她身上驚鴻一般掠過。

像是想說什麼,但終究一言未發,點點頭走了。

宣榕繼續作畫。

耶律堯晚間很少露麵,從這尚且看不出端倪。但大概每過個幾天,那幾隻活蹦亂跳、總喜歡找她的猛禽,晚上也會消失不見,這隻能說明它們主人有問題。

但耶律堯不提,她也不多問。

等到快日落西山,院裡幾乎視線模糊時,宣榕才將完稿的畫一卷。

她揉揉後頸,覺得甚是酸疼,才恍惚一個時辰過去。於是準備收拾材具回房歇息。

這時,一道淩冽的風呼嘯而過。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看到玄鷹用狼狽的姿勢,在她麵前轉了個狠彎,差點沒撞上樹叢。

正是追虹。

堪堪刹住後,追虹一叼她裙擺,撲棱著翅膀,用一種焦躁急切的姿態,把她拉扯上樓。

“怎麼了?”宣榕嘗試安撫它,“你們主人出事了?”

但追虹明顯處於一種又驚又懼的狀態,吼裡低嘯不停。根本就聽不進去她任何話,直直地把人帶到三樓房間前,不管不顧地用身體撞開房門。

昏暗的室內,撞開的門帶進斜照的殘月。

鋪散開的白光裡,耶律堯正單膝跪地,麵無表情地扼住雪狼的死穴。銀環蛇在旁邊急得扭成一團,哆哆嗦嗦盤上青年手臂,想咬一口,讓他平靜下來,卻被粗暴地扯開丟遠。

而推門聲驚動了耶律堯,他轉過頭。

宣榕對上了一雙湛藍的眸子。

在月夜下,宛如剔透的寶石,亦像阿勒班那片雪山藍湖。

她微微一怔,就發現耶律堯同樣怔愣住了,起身走來。

他垂著眼簾,用那雙瑰麗到不可思議的眼眸,歪頭注視她片刻,然後很自然牽住她手腕,道:“走,帶你去騎馬。”

“???”宣榕沒反應過來,“啊……?”

見她站著不動,耶律堯乾脆把她往肩上一扛,踏步下樓。

青年肩膀很硬,頂得她小腹有點疼。但這不是重點——從小到大,她沒被人這麼扛著走路過,這不亞於五雷轟頂,宣榕僵得徹底,甚至忘了喊人,等回過神來,已是被小心翼翼放在了馬鞍上。

耶律堯翻身上馬,將她圈在懷裡,一甩韁繩,純黑駿馬已是飛奔入街。

宣榕:“………………”

身後,成年男子的胸膛炙熱滾燙,寬闊堅硬,那點皂角香本來若有若無,此刻卻像是從四麵八方侵來。她胡亂下摸,想試圖拽韁繩,摸了半天也隻摸到耶律堯手臂上冰冷的護腕。

隻能說幸好夜深人靜,無人圍觀,否則宣榕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但饒是如此,她也快要崩潰了:“耶律!你停住!放我下來!快點!”

她鮮少這副口氣和人說話,果然,耶律堯動作頓住,一扯韁繩勒馬,像是有些疑惑地道:“為什麼,你不想騎馬了麼?”

宣榕喘著氣道:“你先下去。”

耶律堯歪著頭想了想,還是下了馬,立在馬前方,一眨不眨地抬眼看她。

未曾在耶律堯失控的夜晚見過他,宣榕不太清楚情況,但見他似乎還能溝通,隻能先問道:“……你為什麼想殺阿望?”

“阿望是什麼?”

宣榕沉默片刻:“……那隻狼。”

“哦。”耶律堯用一種無關緊要的語氣道,“大晚上在我房間裡,我怕它咬我。”

很好,看來沒有和阿望相逢的記憶了。但似乎還認識她。

宣榕摸不準他神誌退行到了多少歲,一路上,他舉止都像個不甚沉穩的少年郎,又或許受毒蠱影響,比他十四五歲時還沒輕沒重。

於是,她很直接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想騎馬?”

耶律堯用比她還疑惑的語氣道:“你不是說戚將軍帶你去守拙園,滿園的駿馬,隻給看,不給你騎的嗎?你特彆想知道,在馬背上是什麼感覺嗎?”

宣榕愣了愣。

她都忘了她說過這句話,但應當說過。

因為,年幼時,她真的在心裡猜過很多次,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宣榕很輕聲道:“可是,我早就學會騎馬了呀,耶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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