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殺人了!”
原本熱鬨喧囂的大街上先是如同聲畫剝離般安靜了一瞬,然後驟然騷亂起來。
哭喊聲,尖叫聲,撞翻攤位的跌打聲瞬間充斥了整片區域,好似沸騰的油鍋裡丟進來一塊冰坨,眨眼功夫就炸了。
大堂內的賓客們紛紛翹首往外看去,方才還在演奏的戲班子也有些亂了套,滿是慌張無措的對視著,猶豫著是否要繼續下去。
晏驕和龐牧條件反射的從座位上彈起來時,臉上甚至還掛著尚未散去的笑,可心中已然警鈴大震。
出事了!
多年默契無需言語,兩人下意識對視一眼,不消片刻便已有了安排。
“小五下去瞧瞧怎麼回事,順便帶人維持現場。”龐牧有條不紊的安排道,“老齊,你跟小四先把平安送去廖府,交由嫂夫人代為照看。”
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他們夫妻二人的身份和地位都容不得視而不見,可帶著孩子出現場顯然不現實,老太太又在宮中赴宴,遠水解不了近渴。反倒是廖無言家就在前麵一條街上,兩邊隔三差五就串門子,幾個孩子之間也十分熟悉,暫時安置再合適不過。
話音未落,一個容貌毫不起眼的年輕侍衛便麻利的從三樓窗口翻了出去。
這些藝高人膽大的侍衛習慣了走直線,有窗翻窗,沒窗跳牆,反正怎麼快怎麼來。
“宋亮,速去請台首大人!”晏驕低聲吩咐完畢,上前抱起平安親了幾口,若無其事的對他笑著說:“兒子,今兒中午咱們去找舅媽蹭飯好不好?”
平安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聽她提到舅媽,雖然沒有太多記憶,但隱約覺得熟悉,便也愉快點頭。
可等意識到爹媽都不與他同去時,轉眼又癟了嘴巴,張著胳膊哼哼唧唧,“要娘。”
晏驕滿是歉然的過去捏了捏他的小手,“乖,爹和娘一會兒就去。”
平安噘著嘴巴哼哼幾聲,兩隻大眼睛裡慢慢就含了淚,確定娘還是不跟自己一起走之後,乾脆利落的把小臉兒往過來抱他的齊遠懷裡一扭,胳膊往脖子上一摟,索性不理人了。
我生氣了!
晏驕一愣,頓時有些啼笑皆非,既釋然又心酸。
罷了,鬨脾氣也好過哭鬨,少不得自己回頭再好好哄哄。
齊遠平時就沒少跟著龐牧哄孩子,此時做起這個來倒也駕輕就熟,不過舉著小家夥飛快的在包廂內轉了幾個圈,又嗷嗚嗷嗚的扮了幾個鬼臉,小郡王便已破涕為笑。
龐牧朝他豎了個大拇指,齊遠笑著點點頭,一抬下巴,叫上小四和乳母等一乾人悄無聲息的從後門走了。
“大人!”齊遠等人剛走不久,前去查看情況的小五就再次從窗口翻了進來,“行凶者是名三十來歲的男子,已被製服。據說方才突然從袖子裡掏出木棒打人,被打的共有兩人,一名年輕男子逃離,現在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是個年紀差不多的婦人,頭部重傷,流了許多血。”
男女、三人,這種配對組合很容易讓人想起某些情殺的典型案例。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走,去看看。”
“叫大夫了嗎?”晏驕一邊走一邊問。說起來,這還是她經手的第一起犯罪尚未結束就被捉到的。
小五點頭,“卑職下去時已經有百姓去找附近的大夫了。”
晏驕嗯了聲,又往門口的方向瞧了眼。
希望台首大人快些。
望燕台乃大祿國都,地位超然,其他地區同等級者為府,長官稱知府,而執掌望燕台內外民生秩序的官員則稱台首,如今在位的是尹丘,已經五十多歲了,風評素來不錯。
晏驕雖然跟著閨蜜白寧學了些拳腳皮毛,又有龐牧這個陪練,自保足矣,但仍舊達不到龐家軍跳樓如家常便飯的程度,隻好乖乖走樓梯。
有看戲的認出來他倆,議論聲登時翻了一番,越發覺得外頭發的是個大案。
幾人腳下生風的下了樓,外麵早已有定國公府的侍衛們辟出一條路,兩人還沒走近便瞧見一個漢子被反剪雙臂擰在地上不住掙紮,正滿頭青筋暴起的盯著前麵躺在血泊中的女子看。
尋常百姓哪裡能見這般刺激的場麵,既驚駭又亢奮,一邊嚷嚷著可怕,一邊又忍不住踮起腳尖拚命往裡擠。
就見那女子雙目緊閉,淡橘色的短襦都被頭上源源不斷冒出來的血打濕了半截,替她捂著傷口的行人兩隻手上同樣滿是血色,正十分焦急的喊道:“大夫呢,還沒來嗎?大夫,快去請大夫!”
近處幾個婦人齜牙咧嘴的看了會兒熱鬨,一個個搖頭晃腦的歎道:
“這麼多的血,眼見著是不中用了。”
“真是嚇煞人了,我看是夠嗆了。”
“老天爺,彆是兆頭不好吧?前兒隨雲縣不才死了一家三口,今兒怎麼又……”
龐牧擰起眉頭,抬起胳膊一招手,“驅散人群,閒話少敘,三丈之內不許近人!”
吵吵吵,吵的人頭疼!
他今天出門帶的侍衛不多,又分出幾個護送兒子去了廖府,剩下的算上跟著晏驕的也不過十來人。好在百姓們對權勢的畏懼深入骨髓,待稍後小五和小六將定國公和刑部腰牌一亮,許倩冷著臉一拔刀,眾人便紛紛肅然著退了開去。
說話間附近的一個大夫已經被人連拖帶拽的請了來,先探了那婦人鼻息,神色淩然,“還有救!”
傷者頭上流出來的血在地上彙成薄薄一灘紅色水窪,可救人心切的大夫卻絲毫不介意,就這麼按著自己雪白的袍子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