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牧微微眯著眼,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你姐姐死了,若是李樹再死了,你欠他們的銀子就可以一筆勾銷,對不對?”
金財的瞳孔劇烈收縮,本能的不敢跟他對視,口中兀自嚷嚷些“殺人償命”之類的話,活脫脫一個潑皮無賴。
尹丘冷聲道:“好,你現在不開口,那就莫怪本官隻聽信李樹證詞。”
正在撒潑的金財被捏住要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才要說話卻被進來回話的衙役打斷,憋的夠嗆。
“回稟大人,金家二老已經到了。”
尹丘又意味深長的瞥了金財一眼,將杯中濃茶飲儘,好像忽然就精神了些,“升堂!”
當看到金家二老發現金財受傷後的第一反應也是蹲在地上撒潑要銀子時,晏驕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麼清晰的認識到何謂“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如出一轍的齷齪德行。
晏驕再次提到了“被打死”的金葵,金家兩夫婦毫不遲疑地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男人要動手也沒法子,不過我們好歹養育她一場,總得賠點銀子吧?”
饒是這兩年已經見識過許多人情冷暖,但這家人的無恥還是超乎想象,許倩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看這些惡心的嘴臉。
都是女孩兒,兄長視自己如珍似寶,這家人卻隻把女兒當作斂財工具,甚至死了也不放過,當真令人作嘔。
了解到這家人的基本訴求後,尹丘索性直接把李樹提了上來,指著堂下三人道:“李樹,現在金家人告你謀害人命,要求賠錢,你有何話說?”
他故意加重了“賠錢”二字。
這個詞就好像撥開了李樹身上的某個開關,就見從案發到現在一直死氣沉沉的李樹突然暴起,目眥欲裂的怒視著金家三人,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兩旁衙役慌忙上前去拉,李樹哪裡理會?如一頭困獸般掙紮著嘶吼道:“你們這些天殺的畜生、雜種,不是人!養個女兒專來害我!竟還有臉提錢?金財你這狗/娘養的,沒殺了你算我沒本事,要錢?我呸!老子日你們八輩祖宗!來日你們這些吸血的蟲子下了地獄,都要入油鍋!”
李樹罵的痛快,而金家三人卻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開始回罵,大堂上頓時亂作一團,人人耳中都灌滿了汙言穢語。
尹丘拿起驚堂木連拍三下,命人將這四人按住了,先把金家三人的嘴堵上,又叫李樹交代事情原委。
被金家人刺激到的李樹哪兒還有最初的沉默?當即咬牙切齒的交代了。
這兩家的親事本是金家高攀,李老爹也嫌金家家教不好,尤其金財整日遊手好閒不像正經人,不大願意。奈何李樹卻貪戀金葵美色,又見她一色針線女紅都十分嫻熟,便說動父母去下聘。
婚後金葵倒也謹守本分,又很快為李家生兒育女,但李老爹的擔心不久就變成了現實:
金財頻頻打著走親戚的旗號登門,一住幾天混吃混喝,又變著法兒的索要錢財,很不像話。
原本李樹是覺得如今成了一家人,略拉扯一把也在情理之中,誰知金財就此嘗到甜頭,開始變本加厲。
時間一長,李樹也難以忍受,屢屢與金葵姐弟發生言語摩擦,最嚴重的幾次甚至大打出手,金財從此不再上門。
若事情就此打住倒也罷了,便如金母所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各自關起門來過日子,從此天下太平。但萬萬沒想到,從小就被教導要幫襯娘家、幫襯弟弟的金葵根本堅持不住,但凡有人捎口信來說娘家要銀子,便會乖乖將自己攢的私房偷偷拿給弟弟。
偏她如今全靠男人養活,如此做派便等同於挖李家牆角,有幾次被李樹撞見,金葵便哭訴:“那是我娘家,我親弟弟,我哪裡能不管!你是他姐夫,怎能如此無情?”
“你爹娘生病要銀子,弟弟做買賣要銀子,如今他成親還管你要銀子?”李樹氣得夠嗆,“你那一大家子人都沒手沒腳不成?偏指望你一個外嫁女過活!你怎得不直接把我家的鋪麵也搬回去?娶妻娶賢,我竟是娶了一幫子吸血蟲!”
兩人幾次三番鬨得不成樣子,金葵又一哭二鬨三上吊,二老也叫看在孩子的麵兒上忍耐。左鄰右舍不知內情,嚷嚷什麼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兩頭勸和……
然而多年來“幫襯娘家”的思維早已深入金葵骨髓,又豈是能勸得住的?就在年前,金財不過略還了幾兩,說了幾句好話,她竟稀裡糊塗的將丈夫攢的二百兩身家都偷給了弟弟!
月前李家小兒子突發急症,所需幾味藥材頗貴,而李家鋪子自從李老爹去世後便大不如前,賬麵上的活錢很快便花光了。昨日小孩兒再次病發,金葵也覺大事不妙,便托人捎信喚弟弟入城,想叫他趕緊把銀子還了。不曾想李樹先一步發現銀子沒了,又見妻子沒了蹤影,立刻猜到緣由。
壓抑多年的怒火都在大夫說兒子情況危險後瞬間爆發,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李樹順手抽了洗衣用的棒槌藏在身上,打聽到妻子去向後便殺氣騰騰的追過去。而再一次親眼見到妻子私會弟弟的瞬間,過往那些令人作嘔的畫麵和經曆再次浮現在眼前,李樹完全喪失了理智……
李樹一開始回話時還語氣激動,可到了後麵,竟變得麻木起來。
“小人本想殺死金財,可他是潑皮出身,格擋了幾下竟跑了……”眾人終於從他身上看到一絲悔意,卻是後悔沒能將金財殺死。
李樹說完之後,公堂之上一片死寂,眾人心中五味雜陳。
日頭漸漸西沉,白日裡積攢的熱氣飛速流逝,公堂內突然變得幽深陰沉起來。
有歎李老爹看人毒辣,一針見血;有氣李樹淺薄,被美色所誤;更多的還是怨金葵傻,本末倒置。
掛念娘家本無可厚非,可要麼你自己掙錢貼補,要麼就督促娘家人走上正道,不然誰受得了?
至於李樹,更是愚蠢到了極點。
“既然過不下去,”晏驕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你都不怕殺人了,怎麼不早和離或是休妻?”
彼此解脫,豈不乾脆?何苦鬨到這個地步。
李樹放在地上的雙手攥了攥,翁聲翁氣道:“丟不起這個人!”
當初是他自己鬨著要娶的,如今再休,豈不是自打臉?
晏驕怒極反笑,“現在倒是不丟人?須知你這一通亂棒下去,這個家也毀了。”
金葵自不必說,還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醒過來呢,倒不如直接就死了;
至於李樹,蓄意殺人未果,至少也是個刺配流放,剩下一個老太太守著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和一家半死不活的鋪子怎麼過?
然而李樹現在已經完全鑽了牛角尖,什麼天理人倫都不管了,隻將兩隻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金財一家,咬牙切齒道:“我隻恨自己下手不夠狠!”
就該把這家人全都殺了!
晏驕搖了搖頭,沒再多說廢話。
李樹已經交代乾淨了,可金家人卻再次刷新無恥下限:他們仗著沒打借條,金葵又生死不明矢口否認借過錢。
不過脆弱的謊言根本經不起推敲。
皆因這家人從來不知低調為何物,隔三差五就在村中炫耀又從女兒那裡要了多少銀兩,又翻蓋了青磚大瓦房。而那金財多年來滋擾鄉鄰不務正業,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卻每每進城後便能叫全家大魚大肉,著實可疑。
這都是左鄰右舍親眼見過的,而他們又無法給出另一種合理的財產來源。
尹丘批了條子,衙役們還真就從金家搜出來十多兩銀子,那裝銀子的錢袋內側還繡著李樹的大名呢……
至此,鐵證如山,金家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幾年確實前前後後從金葵手中挖了幾百兩。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本案涉及到的幾個關鍵人物都不無辜,更因李樹和金葵處理不當,最終釀成慘禍。
但偏偏始作俑者金家人,反而最多隻能被判個偷盜財物的罪……
隻是可憐那李老太太和兩個孩子,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紅包啊,兩分留言紅包……
PS,本章盒飯:讀者“今葵”化名“金葵”!扶弟狂魔植物人,恭喜,本係列上下兩部第一位植物人,撒花!牛逼!
下一個案子,下一個案子哈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