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1 / 2)

晏捕頭 少地瓜 8275 字 6個月前

方正上前一步,從容的神色中又帶著幾分痛心疾首,“大人,學生兩年前與呂楠相識,因愛他才學,憐他家境貧苦,念在都是讀書人的份上,特邀請他來家中同住,就連他的寡母也一並接了來,在寒舍做些縫補的輕省活計。”

堂上眾人一聽,下意識看向呂楠,都沒想到他竟然是拖家帶口寄人籬下的情況。

方正略平複了下呼吸,又道:“呂楠性格孤僻,不大愛與人來往,與同住的其他幾名學子關係也很尷尬,甚至數次發生爭執,都是學生居中調和,又加以撫慰。”

“其實學生做這些本不求什麼回報,可一腔熱血總不能被當做驢肝肺,到頭來反落得個出力不討好的下場吧?”

說到激動處,方正也不禁微微漲紅了臉,額頭青筋一條一條的露出來,顯然怒極。

“你,你顛倒黑白!”呂楠似被戳中痛處,眼神慌亂的看向四周,待發現眾人眼中不自覺帶了譴責和憐憫之後,腦袋裡嗡的一聲炸開。

“我雖窮可誌不窮!每日衣食住行所需所耗都是清清楚楚記了賬的,我也曾多次向方家老少保證過,待來日出人頭地,必然十倍償還!”

“呂兄,你又是何必?”方正歎了口氣,無奈道,“住在我家的也不止你一個,若我貪圖那些,一早也就不做這樣的打算了。”

呂楠緊了緊牙冠,倒是沒反駁,隻是繼續堅持道:“一碼歸一碼,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我說到做到!”

他深深地看了方正一眼,又怒道:“可你既然不缺銀子,就不該如此欺我辱我!”

第二名的獎金足足有三十兩,隻要他能拿到銀子,不僅可以從方家搬出去,結束眼下寄人籬下的日子,甚至還能租一間小小的屋子居住。

雖然與母親的日子會苦一點,可好歹能挺直腰杆做人了。而且新任衛縣令並不像之前幾任一樣說些假大空的話,反而鼓勵讀書人養家糊口,瞧著倒是個辦實事的,隻要自己抽空再寫點話本,總能慢慢把日子過起來的……

方正瞪大了眼睛,也急了,“既然你都說我不缺銀子,又怎麼會貪圖這點蠅頭小利,為了區區三十兩而甘願自毀前程?”

隔壁的宋亮聽了,不自覺跟著點頭,“是哩,說不通啊。”

這兩人各執一詞,聽上去都很有道理,到底誰是誰非啊?

“未必,”小六嘖嘖幾聲,嘿嘿陰笑道,“銀子隻是其一。”

宋亮越聽越糊塗,“難不成還有其二?”

小六還沒解釋,外麵呂楠已經大聲喊道:“你自是不缺銀子,缺的是在縣太爺跟前露臉的機會!”

小六朝宋亮努努嘴兒,“明白了吧?”

宋亮之前好歹是飛虎堂三當家,雖然平時堂中大小事務基本都塞給大當家周鶴、二當家彭彪處理,可長期耳濡目染的,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點內情,這會兒被小六一點撥,略一琢磨就回過味兒來。

連民間武館都擠破頭的想跟官府勾搭上,更彆提書生了。

讀書人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官做宰揚名天下?可這年頭想靠自己單打獨鬥真是太難了。

君不見連衛大人和任先生這樣才華橫溢的,縱使有廖先生點撥輔助,也需要從底下一點點往上爬,期間曆經多少酸甜苦辣難以言表,就更彆說其他人了。

呂楠就彆提了,一窮二白且沒有功名,即便是方正,這點兒家世在培安縣尚且不能說獨占鼇頭,更彆提整個大祿朝。

他雖然中了秀才,可今年都二十五六了尚且沒闖出名頭來,估計以後也夠嗆。

財力不夠,才力也不夠,那麼這計劃之外的話本比賽就成了意外之喜:如果真能夠憑借此次比賽成功得到縣太爺青眼,隨後而來的好處當真數不勝數:

且不說衛大人本身就是大祿有名的才子,他的老師更是鼎鼎大名如雷貫耳,但凡能得他們三言兩語的肯定,比什麼不強?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宋亮不由歎了口氣,又道:“可這麼一來,我就覺得誰都不像好人了。”

方正想借機在衛藍跟前露臉,所以投了話本,沒成想呂楠知道後嫉恨交加,不想再繼續過現在這樣窘迫的生活,於是被利益蒙蔽雙眼的他決定鋌而走險,誣告恩主;

或者是呂楠想抽空賺點錢改善生計,奈何方正先一步察覺他的想法,更想搶在前麵扒拉官府,便偷梁換柱妄圖瞞天過海……

不管哪種猜測都很合理啊!

雙方各執一詞,偏誰也拿不出鐵打的證據來證明《俠客記》是自己寫的,案件審理一時陷入僵局。

衛藍斟酌之後,決定暫時叫他們先回去,由官府進一步調查,擇日再行審理。

方正倒是沒什麼意見,隻深深一拜,“請大人務必還學生一個清白!”

隻是呂楠有些著急,“大人,夜長夢多啊!”

他今日已經跟方家正式撕破臉,自然不能再住在人家家裡,可若要搬出來,依靠娘兒倆積攢下來的三四兩銀子又能撐多久?

“唉,你又何必如此固執?”方正皺眉道,見對方怒目而視,他的語氣也鋒利起來,“縱使你自己能湊合,可你老娘辛苦半生,難不成又要跟著你在外頭討生活?我家人都不是會遷怒的,且叫老娘放心住著,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呂楠略一拱手,朝衛藍磕了頭,當即拂袖而去。

結果他一出來,就見自家老娘挎著個靛藍的舊包袱在衙門口張望,心頭一揪,連忙跑過去,“娘!”

呂老娘聞言忙拉著他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見完好無損,先鬆了口氣,又滿麵愁容道:“兒啊,你糊塗,方家待咱們娘兒倆恩重如山,你,你怎能告他!”

說著,急得掉下淚來。

呂楠又羞又氣直跺腳道:“娘,您說的什麼糊塗話!我與他不過平輩之交,現下的銀子是欠的,地方是借住的,一碼歸一碼,兩者豈能混為一談?”

呂老娘隻是個尋常農婦,哪裡知道那許多道道?總覺得自家合該低方家一頭,那許多恩情尚且還不完,誰知自家兒子竟轉頭就將方家少爺給告了!

她自覺無顏再在方家待下去,便簡單收拾了兩件衣裳,一路打聽著來衙門口等著。

呂老娘隻是哭,“可,可咱們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足足兩年了,若外頭租賃房屋去,少不得開銷一二十兩,咱們哪裡有那許多銀兩?”

呂楠磨牙道:“那《俠客記》本就是兒子寫的,若他不冒名頂替,此時我早有三十兩銀子入賬,莫說還人情、欠債,便是去外頭租住也使得!何愁沒得飯吃?”

都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如今呂老娘身邊隻兒子一個親人,自然凡事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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