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2 / 2)

晏捕頭 少地瓜 8275 字 6個月前

見兒子這般篤定,又聽聞足足有三十兩銀子,呂老娘也不禁略略收了眼淚,又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兒啊,真有那麼好的事?三十兩銀子,那是多大一筆錢啊!”

她活了大半輩子,可從沒聽過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

都說讀書最費錢,考到舉人老爺之前隻進不出才是正理,哪兒隨便寫個話本這樣不入流的東西就能輕易得三十兩的呢?

“縣太爺親口說的,那還能有假?他跟以前那些官兒都不一樣,是個有實乾的,我今兒瞧的真真的,衙門裡頭並無花木,地上全都種著菜呢!”呂楠扶著她往東走,絮絮叨叨的說著,“娘,您素日隻顧漿洗衣裳,外頭許多事都不知道,且聽兒子的吧。”

況且,三十兩銀子算什麼?真要比起結識衛大人後頭的好處,當真一文不值……

呂老娘喜憂參半的點頭,亦步亦趨的跟著兒子走了幾步,忽又聽到後麵有人喊,忙回頭一看,正是方正。

她才要習慣性的過去問好,卻被兒子一把拉住,當即為難起來。

方正幾步走上前來,見她這般模樣,也是不忍,“老娘,您跟我家去吧。”

呂楠不理他,隻拉著呂老娘走,“娘,咱們走,莫要跟這假仁假義的多費唇舌,我這裡還有幾兩銀子,咱們且先去找家客棧住下再說。”

培安縣地方小也有地方小的好處,那就是一應開銷也不高,尋常簡單的客棧下房一日也不過二三十個大錢罷了。

等會兒他再去相熟的書鋪要幾本書來抄寫,總不至於坐吃山空。

見苦勸不住,方正也隻好罷了,又對呂老娘道:“若有什麼事,千萬記得打發人去方家喊我!”

呂老娘抹了抹眼角,彆彆扭扭的朝他做了個揖,到底是跟著兒子走了。

走了幾步,她又禁不住歎了口氣,心中難受的緊。

原本好好地,怎麼,怎麼眨眼就鬨到這般田地?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勸兒子道:“兒啊,遇上那樣的人家不容易,冤家宜解不宜結,能不鬨騰就莫鬨了吧。娘聽說就是個話本,娘知道我兒是最有才學的,方家待咱們這樣好,不若,不若就給了方少爺吧,權當咱們報恩了……”

“娘,彆人不幫我,您竟然也這樣說!”呂楠腦袋裡嗡的一聲,不由抬高聲音道,“您什麼都不懂就彆說了!”

這哪裡是區區一個話本的事!

呂楠雖然不大會待人接物,但十分孝順,呂老娘還是頭一回見他對自己起高聲,登時也嚇了一跳,立刻改口道:“好好好,娘不說了,是娘不對,你,你莫要難受。”

呂楠本也沒真想記恨自家老娘,聽了這話,胸中怒意立即煙消雲散,不由長歎一聲,越發小心地攙扶著她,悶聲道:“這事兒裡頭門道多著呢,娘,您這手都皴了,先好生歇幾日。左右明年縣試還早著呢,我多抄幾本書也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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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被告雙方離開之後,衛藍立刻命人四處走訪,找認識呂楠和方正的人問話,看能否有人證明《俠客記》的真實作者。

然而兩天過後,一無所獲。

小六撓頭道:“那些人要麼一問三不知,要麼十分篤定地說一定是呂楠想出名想瘋了,可若要問起證據,卻又沒有一個人拿得出。”

“我看都是賭氣胡說,”齊遠皺眉道,“話說回來,這呂楠為人也忒差了吧?就沒人說他好?”

晏驕將所有證詞都翻了一遍,“還真沒有,不過倒是有幾個說他不壞,十分孝順,又肯用功讀書,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畢竟事關讀書人名聲,一個鬨不好毀的就是一輩子的前程,不了解的人誰也不敢輕易打包票。

“哪幾個?”衛藍問道。

“一個是東街文翰書鋪的掌櫃,一個是跟呂老娘住在一處的朱大嫂子,”晏驕點了點那一遝紙,“最後一個就是跟呂楠住隔壁的書生,姓張名鳶,也是因為家裡窮投奔方正來的。”

二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隻有三個人說他不太可能犯罪,也是挺淒慘。

圖磬問:“這呂楠到底什麼來曆?”

因事關一名秀才和本地話本發展大計,為了儘快破案降低影響,衛藍把巡檢張濤手下的人都打發出去一部分,專門去調查呂楠的履曆。

見圖磬問起,張濤忙道:“呂楠原本是培安縣下頭一個小鎮上的人,因幼年喪父,前些年僅有的一個勞力哥哥又不小心落水死了,族人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胡亂給了幾兩銀子就攆了出來,把房屋田產霸占了。”

“沒奈何,呂楠隻得帶著寡母進城,替人抄書為生,後來就遇到了方正……”

“對了,”張濤特彆補充道,“那個文翰書鋪的掌櫃倒是對呂楠頗好,因他抄書又好又快且不貪墨,每每總愛將最難也最賺錢的書籍給他抄錄,這才叫母子倆不至於淪落街頭。”

“這幾日呂楠狀告方正的事情鬨開後,整個縣城都在議論紛紛,大家都說呂楠狼心狗肺,罵他恩將仇報,好些人都不願做他的生意,倒是文翰書鋪的掌櫃私底下仍肯偷偷叫他抄書。”

張濤說完,眾人一時無話,都是唏噓不已。

乍一看,呂楠處境艱難,確實既有動機又有可能。但正如當日他在堂上所言,世上也不乏人窮誌不窮者,單純看他待寡母至孝,也確實不太像如此道德淪喪之輩。

“那方正呢?”晏驕問道。

張濤忙道:“方家祖上就在培安縣住了,方正為人大方交友廣泛的名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風評一直不錯。他又是三年前中的秀才,也時常外出遊學,文采見識都不差,倒也像是能寫出《俠客記》的人。”

晏驕以前從未遇到過類似的案子,聽了這話也是頭大,“看來,還是要從話本上入手。對了,每個人的寫作風格應該都不同的吧,難道不能看出點什麼來嗎?”

衛藍搖頭,“隻怕是難。”

時下推崇讀聖賢書,話本一類皆被列為毒物,眾學子唯恐避之不及,連看都要藏著掖著,更彆提主動寫的了。

這也是最初衛藍號召大家一起寫話本發財卻計劃夭折的最根本原因:誰也不肯自降身價,讀書人丟不起這人。

讀書人留下的手稿中要麼是文章,要麼是詩詞,或是平時練字,風格大多富麗端方,而話本卻要求新奇驚豔,更有甚者不惜摻雜某些羞於見人的描述,不管是文風還是遣詞造句,都截然不同。

呂楠和方正手頭都沒有其他話本手稿,根本無從比對。

可若要叫他們重寫,又唯恐真正的剽竊者刻意模仿,也容易誤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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