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自殺的十八線3(2 / 2)

半透明的浴室門被人在外頭叩響。

“許小姐,和你的朋友聊完了嗎?”

清冷的聲音,明明動聽得很,對她來說,卻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讓人不自覺想起一些本該被掩埋的回憶。

大二那年,受學姐的邀請參加元旦party的許星升,因第一次化了妝,而被前來監督她是否有在認真學習的父母,當著十餘人的麵,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

父母那些輪流數落她的蕩/婦/羞/辱,成了壓死這段親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周遭各異的目光像毒針一般,一根一根地往她臉上紮。

她本該因為羞恥,而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結果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她卻做出了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頂著一張帶著明顯掌印的臉,冷靜地朝著眾人鞠了一躬,替她兩位當眾發瘋惹人笑話的父母,道了歉。

接著轉身,獨自離場。

少女孤單的身影並不挺拔,像是被什麼徹底壓彎了腰,可那股一反常態的從容,又並不讓人覺得突兀。

時隔數年,許星升又做了一回那樣的自己。

她暫時不願講話,因為一開口,就是顯得脆弱的哭腔。

她照著鏡子,一點點抹去臉頰上的水痕。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很難看,但她今晚的確有些累,實在沒有以往那些為了討好彆人、而要時刻讓自己表現完美的精力。

更何況從現在開始,她也沒了再去討好彆人的機會。

外頭的人沒有催促,許星升便難得任性地在浴室裡多待了一會兒。

等她的狀態調整得差不多了,才轉身去獨自麵對自己要受的懲罰。

門被打開,等在一旁的付魚,一眼就猜出對方在浴室裡大概遭遇了什麼。

儘管這是她的目的,但此刻看到許星升哭紅的眼,還是不由得為自己的不夠周全感到後悔。

或許應該再等一等,等到自己獲取了對方的信任,再將李素沁的真實一麵展示給她。

那時就算她再難受,好歹還有可以信任的自己在,就算李素沁的真麵目傷到她,自己也有合理的身份進行安撫。

眼下事情已經發生,繼續懊惱也於事無補,後悔的情緒隻存在片刻,便被付魚壓了下去。

她已經想好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

等人從自己身邊經過時,付魚又一次拉住她。

許星升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她本該掙紮,可身體的反應背叛了她殘存的理智,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帶回了浴室的鏡子前。

她愣愣地看向鏡子,原本已經暫時消失的容貌焦慮,又因裡頭兩張對比明顯的麵容而再度產生。

頭頂的燈光一下子暗了,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母親掏出一張又一張的手帕紙,像是揉麵團似的,用力將她臉上精致的妝容,卸得徹底。

她看不見自己的臉,但她知道,那時候的自己,一定和現在一樣,臟亂得讓人感到惡心。

許星升看見鏡子裡的女人張了嘴,自己卻聽不見她發出的聲音。

她的耳朵單向性地出現了問題,它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像是被一層無法破壞的薄膜罩住了,裡頭循環播放著父母那些奚落鄙夷的話語。

無形的惡言最終化成一隻留有修長指甲的手,在她脆弱的耳腔中,抓下一道又一道難以消失的血痕。

汩汩的血水滲透出來,凝結成胎盤一般的東西,束縛住了無法動彈的她。

“許小姐?”

“許小姐?”

“許星升!”

付魚沒能把人喚醒,見她如同臆病發作般開始失控,想到原劇情裡每次都靠自殘來逼迫自己清醒的許星升,一時情急之下,隻能冒犯地將人抱入懷中。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幫她,畢竟人生陰影這種東西,對有些人來說,就是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夢魘。

付魚還沒自信到自己僅憑一個擁抱就能讓人冷靜,她很快想出一個最無奈的解決辦法——學電視裡那樣,照著人後頸一敲,把人敲暈了,就能讓她冷靜了。

可自己沒做過這種事,也不知道這種行為是否可行,萬一沒成功,反而因為沒把握好力道將人傷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付魚還沒糾結出結果,就先發現了不對勁。

懷中的人,好像已經鎮定下來了。

她遲疑地問:“許小姐,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沒人回答她。

付魚想把人鬆開,好親眼確認對方是否已經冷靜,剛同人分開一些,衣角便被一雙環上來的手緊緊揪住。

她從這個無聲的動作中悟到了一些東西,沒再把人推開,而是重新將人攬入懷中。

心情有點複雜。

本以為這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誰能想到,從小缺愛的反派,在被困於黑暗之時,原來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擁抱,就能被安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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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鬆開許星升,是十分鐘後的事。

付魚那句沒被聽見的話,其實是想讓她把臉上的妝卸掉。

不是因為許星升現在的樣子難看,而是她清楚,許星升已經帶妝十多個小時——這是李素沁要求的,除了睡覺,其他時間她都應該保持完美無暇的妝容。

付魚不知道她最後容貌儘毀是否包含這一層原因,單純從健康方麵考慮,她認為對方以後還是減少帶妝時長好一些。

許星升本身就很漂亮,是父母的打擊式教育讓她喪失了愛自己的能力,不過沒關係,這本就是她要改變的,從現在開始,付魚會陪著她,重新學習如何愛自己。

不知道對方為何會突然發病,為了避免她再受刺激,付魚隻好先打消了讓人卸妝的念頭。

轉而伸手去掏剛才被放在台麵上的購物袋,很快,便從一堆未拆封的卸妝品中,找到了自己另外吩咐秘書買的東西。

秘書做事很細致,已經提前把吊牌剪了,省得付魚還要特意打客房電話讓服務生送把剪刀上來。

她半蹲下/身,單膝而跪,順手將可愛的卡通拖鞋放到地上。

接著拿起其中一隻,抬頭看向麵前的許星升。

她安靜地站著,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易碎的氣息。

付魚的聲音很輕,仿若來自遠方的呼喚,帶回了許星升散去的魂。

“許小姐,你可以用手扶住台麵,也可以按在我的肩上,這樣做完後,請你再把左腳抬起來。”

許星升下意識照做,剛抬起腳,泛軟的身子失了平衡,瞬間不受控製地直直往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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