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魚被她這副模樣晃了眼,心湖上似有一片羽毛輕掠而過,湖麵被撩撥得泛起一陣漣漪,一切來得悄無聲息,消失的速度也快得讓人難以察覺。
她突然想捏捏對方泛著粉意的雙頰,很快掩下這股莫名的衝動,真誠說:“星升,你以後開心的話就多笑笑吧,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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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來到電梯門外。
工作人員替他們按下上行鍵:“請問二位想去幾樓?”
付魚把選擇權交給身邊人:“我們直接上頂樓,再一層層往下走,星升,可以嗎?”
“好。”
電梯開始從六樓往下降,等待它抵達的間隙,付魚發現這已經是許星升第三次去看旁邊的工作人員。
儘管她偷看得再小心,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的付魚,還是很清晰地從她臉上捕捉到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抗拒。
這種眼神不針對人,也不含任何惡意,隻是純粹地表達著身體主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倒是能理解這是什麼心態。
好比大家進店選購商品,明明已經告訴導購員自己想單獨看看了,對方卻還是要一直跟著自己一樣,實在令人無語。
“星升,不習慣有人跟著?”
宛如上課開小差突然被老師當著全班麵點名一樣,許星升瞬間後頸一涼。
她隻聽見付魚直白地揭示了她心底冒出的小彆扭,沒能品出對方說這話時,用的是不是嫌棄的語氣。
因付魚的詢問而猛然升起的不安感,在對方突然扔下自己單獨叫上工作人員走去遠處時膨脹到了最大值。
她愣愣地盯著那頭正和工作人員交流的付魚,試圖追過去和她解釋,她隻是不希望她們難得的獨處時光,還有第三個人一直作陪。
自己隻是這麼想,並沒有真的打算趕人走,所以,能不能不要覺得她這種心態小氣又不健康啊。
腳底卻在這關鍵的時刻生了根,似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了上麵,迫使她無法朝她靠近。
明明天是晴的,空氣是清新的,一切都本該是美好的,可她卻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年的黑暗元旦。
那時麵對一乾人複雜的眼神,她覺得難堪之餘,更多的是心死。
所以她能很快整理好一切,冷靜地轉身離開。
可是現在,她被一點點捂熱的心臟沒有死,她能聽見它發出痛苦的哀嚎,而每發出一聲,就有鮮血伴隨著滴落。
血珠滾燙,濺到她的每個毛孔中,疼得她連聲音都發不出。
付魚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平板,獨自回去找許星升。
一轉頭,看見的便是她無聲落淚的模樣。
沒有顫抖,也沒有發出低聲臆語,隻是這樣逆著光安靜地站著,卻比那晚在洗手間裡發病的她,更讓人覺得揪心。
付魚刹那間丟了剛才的冷靜,幾乎是拋下形象地跑向她,最後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星升,怎麼了?”
她頗有耐心地低聲哄著懷裡人,視線卻在四周掃過一圈,停在身側這個能模糊照出兩人身影的透亮電梯門上。
難不成是被門上模糊不清的自己刺激到了?
這個理由的確有些荒唐,可除了用它解釋,付魚實在找不出其他原因。
她也很懵,明明原劇情裡許星升每次失控,都是在李素沁不滿她又被許慕寧比下去的時候。
怎麼自己每次真實看見她失控,場所和情況都這麼讓人捉摸不透?
找不出原因,付魚也就不找了,隻要她以後發病,是在自己身邊就行。
兩人保持這個姿勢良久,直到付魚覺得應該沒問題了,才溫聲問:“星升,我要把你放開了,可以嗎?”
現在的許星升比以往更脆弱,清楚這一點的付魚,並沒有直接把人鬆開。
她密切關注著對方的反應,在得到她的同意前,暫時不打算有其他動作。
窩在她懷中的許星升,聞言卻短暫失了控,她說不出“你彆丟下我”這種貪心得會讓人生厭的話,隻敢用她那帶著不明顯哭腔的聲音,低低央求。
“付魚,你彆討厭我。”
付魚心弦一顫,感受到懷中人的不安,將她又抱緊了些:“星升,我向你保證,我永遠不會這樣做。”
永遠一詞太飄渺,卻在被說出口的那一刻,又神聖得讓人願意相信它真的代表今生不變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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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許星升冷靜下來了。
她後知後覺自己剛才的表現實在幼稚和丟臉,習慣性埋下頭,逃避般主動從付魚懷中退出。
離開時無意瞥見對方胸前濕了一小塊,耳根子瞬間因為尷尬而紅了。
付魚順著她的視線也看見了,溫聲一笑,不甚在意地轉移了她的注意:“不喜歡坐廂式電梯的話,我們就搭扶梯上去吧。”
許星升:“沒……我沒有不喜歡的。”
付魚沉吟,隨後不太確定地問:“所以你情緒不好,其實是因為我剛才那句話嗎?”
喜歡自我內耗的鵪鶉小姐把頭又沉下去一些,算是間接回答了她的問題。
付魚歎氣,緊接著伸手捧住對方的臉頰,指腹拭去她臉頰濕漉漉的痕跡,不容逃避地讓她和自己對視。
話說得溫柔又認真。
“星升,我和你的其他朋友不一樣,你忘了嗎?我不隻是你的朋友,我還是你的專屬粉絲,所以在我麵前,你可以和我說你任何想說的話,向我抱怨任何讓你覺得不滿意的事,做這些事的時候,你都不用有任何顧慮。”
付魚:“我不是神,自然也有犯錯誤的時候,倘若以後我的行為或語言無意中傷害了你,希望你不要像剛才那樣自我內耗,而是能夠放心大膽地直接告訴我,請你相信我,好嗎?”
許星升無法抗拒這樣的她,在她近乎深情的眼神中,不由得伸手附在她捧著自己臉頰的雙手上,溫順道:“好。”
付魚順勢反手捏住她的,一起從她臉上收了下來:“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剛才我是不是無意中說錯話了?”
她連忙反駁:“你沒錯。”
說完,在對方鼓勵的眼神中,緊張地解釋自己失控的理由。
“我、我以為,你是討厭我這樣了。”
沒有明說“這樣”是“怎樣”,但對付魚來說,鵪鶉小姐終於肯邁出展露內心的第一步,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她沒繼續要求她把一切說得再清楚一些:“怎麼會呢,說實話,我也不喜歡買東西時有人寸步不離地跟著,那會讓我有種被監視的不自在感。”
許星升瞪大眼,難掩驚訝的樣子實在可愛:“付魚,你、你真的也這麼想嗎?”
她笑:“對啊,所以我不是讓她離開了嗎?”
許星升遲鈍地反應過來,工作人員好像真的不見了。
她有點小開心,不是因為外人的離開,而是因為,自己竟癡夢成真——
她和付魚,真的要獨處了。